陸九淵的衣袂被金光托起,像片飄在琉璃河上的葉。
他懸在離觀星台十丈高的空中,指尖還殘留著撥浪鼓銅鈴的溫度——那是方才拾進懷裡時,被體溫焐得微微發燙的觸感。
風掠過耳際,帶起幾縷碎發,他望著腳下漸遠的人間,喉結動了動。
"怕麼?"真仙的聲音忽然響起。
這位守了天門三百年的老者不知何時站到了階梯儘頭,廣袖無風自動,眼角的皺紋裡卻凝著點溫和的笑意。
他掌心托著團流轉的金芒,那是天門的鑰匙,"三百年前有個劍修來此,說怕上界的冷清;五十年前有個散修,怕自己登仙後,山下等他的小女兒認不得模樣。"
陸九淵低頭,看見長安城的燈火正像被誰撒了把星子,從東市一直亮到西市。
同福客棧的招牌在風裡晃,他甚至能隱約聽見佟湘玉的罵聲:"白展堂!
我剛曬的蜜餞——"尾音被風揉碎,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地撞進他心裡。
"怕。"他坦誠得近乎輕快,"怕上界的月亮太涼,沒人願意圍著火盆聽我講郭巨俠夜闖萬蛇窟;怕那些神仙聽不慣人間的俚語,嫌我醒木敲得太響。"他頓了頓,指尖輕輕碰了碰心口的撥浪鼓,"可更怕的是...如果我不去,以後誰給人間的孩子講,有個叫喬峰的大英雄,能把烈酒當茶喝,能把兄弟情分看得比命重?"
真仙的指尖在金芒上劃過,天門的縫隙突然發出清鳴。
那聲音像極了陸九淵第一次說書時,醒木拍在破木桌上的脆響。
老者望著少年眼中跳動的光,喉間泛起澀意——他守了這麼多年天門,見過太多求長生、求權勢的人,卻第一次見有人為"講故事"而來。
"天門開了。"真仙突然低喝。
金芒在他掌心炸開,化作萬千金蝶湧入雲層。
原本虛浮的天門"轟"地一聲震開半尺寬的縫隙,露出裡麵翻湧的霞光,"最後十息,你若反悔..."
"不反悔。"陸九淵打斷他。
他望著天門內翻湧的光,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剛穿越時,蹲在同福客棧後院啃冷饅頭的自己。
那時他攥著本破書,對著牆根的螞蟻說"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被佟湘玉拎著掃帚罵"窮酸說書的又犯癡"。
可現在,他終於能帶著這些故事,去更遼闊的地方了。
他轉身看向真仙,目光掃過老者鬢角的霜。"前輩,"他忽然笑,"等我在天上說夠了故事,回來給您講段《守天門》如何?
就說有位真仙,守了三百年門,看儘人間癡兒,卻仍願為個說書人,多開半刻天門。"
真仙的瞳孔微微收縮。
有什麼東西在他心底裂開——是壓了三百年的孤寂,是見慣了求仙者貪婪後的冷硬。
他望著少年轉身的背影,忽然抬手,將那團金芒輕輕按在陸九淵後心。"這是天門的引路燈,"他聲音發啞,"上界雖大,但若有人說你講的故事難聽..."
"那我就敲醒木給他們聽。"陸九淵接得極快。
他邁出半步,腳尖剛觸到天門的金光,整個人便像被溫柔的手托著,緩緩沉了進去。
下方的觀星台突然泛起強光。
是鎮山河陣法殘留的金紋,沿著台基爬向天空,像給人間和天門係了條金線。
同福客棧裡,佟湘玉的蜜餞匣子"當啷"落地,她望著那團漸淡的金光,突然抹了把眼睛——她想起陸九淵第一次說書時,也是這樣亮,亮得連她藏在櫃台下的破銅盆都泛著光。
白展堂抓著她的手腕,指尖發顫:"掌櫃的,你說...那光裡的,真的是陸先生?"
"廢話!"佟湘玉吸了吸鼻子,彎腰去撿蜜餞,卻被白展堂搶先一步扶起來。
兩人望著天空,直到那金光徹底消散,隻餘下幾片流雲慢悠悠飄著,像誰不小心打翻的棉糖。
天門內,陸九淵的身影逐漸被霞光包裹。
他聽見身後傳來天門閉合的輕響,像極了當年說書結束時,聽客們散去的腳步聲。
忽然,有縷若有若無的氣息鑽進他的感知——那是兩股陰鷙的、帶著異域腥氣的氣,正從東海方向往中原飄。
他頓住腳步,回頭望了眼閉合的天門。
霞光裡,他的倒影模糊又清晰,腰間的醒木閃著溫潤的光。
"人間...還有故事沒講完啊。"他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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