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城的晨霧還未散儘，趙高的玄色馬車已碾過青石板路，停在丞相彆苑門前。
門房剛要通傳，朱漆大門\"吱呀\"洞開，李斯著玄衣廣袖立在階上，腰間玉玦隨動作輕響：\"中車府令大駕，李某恭候多時。\"他目光掃過車簾下露出的玄鐵虎符，嘴角扯出半分笑，\"昨夜月朗星稀，趙大人不在鹹陽看星象，倒急著來桑海？\"
趙高掀簾而下，玄色大氅掃過沾露的草葉。
他望著李斯發間新簪的玉冠——正是昨日鹹陽宮宴上，陛下賞給丞相的\"清輝\"，指尖在袖中蜷了蜷：\"相邦這話說的，桑海有扶蘇公子的書齋，有天下學宮，自然比鹹陽的星子熱鬨。\"他頓了頓，眼尾微挑，\"聽說公子昨日又往書齋添了《孟子》？\"
李斯的瞳孔縮了縮。
茶盞在他掌心轉了半圈，青瓷與指節相碰發出輕響。
他抬袖掩住表情：\"公子好學，陛下向來嘉許。\"
\"嘉許？\"趙高突然低笑，玄色衣擺無風自動，\"相邦可知陛下前日批了蒙恬的軍報？
北境匈奴退了三十裡，可批語裡獨獨提了句"武備不可廢"。\"他湊近李斯半步，聲音像浸了冰的絲弦，\"您說...若是有人總捧著《仁政》在陛下跟前晃，會不會比匈奴更紮眼？\"
李斯的指節抵在案幾上，壓出青白的印子。
他望著趙高腰間晃動的虎符，突然想起昨夜勝七說的\"活龍金圈\"——那東西，倒和陛下當年賜給大皇子的\"降龍佩\"有幾分像。
喉間泛起苦澀，他端起茶盞抿了口，冷茶冰得舌尖發麻：\"趙大人今日來，該不是隻為說這些？\"
\"自然。\"趙高退後半步，袖中摸出卷帛書，\"影密衛剛送來的。\"他展開半幅，\"桑海有間客棧，近月來說書人陸九淵火得很。\"帛書上繪著陸九淵的畫像，眉眼間帶著三分書卷氣，\"勝七的巨闕被他砸出豁口，黑龍卷宗不翼而飛...相邦不覺得，這說書人，像根穿起線頭的針？\"
李斯的目光釘在畫像上。
案頭的《秦律》被風掀開，\"論私藏異寶罪\"那頁簌簌作響。
他突然抓起茶盞砸向廊下，青瓷碎片濺得滿地：\"去查！
把客棧裡的掌櫃、跑堂、聽書的，全給我審！\"
趙高的嘴角勾了勾，轉身時玄色大氅掃過碎片。
他走到門口又停住：\"相邦，今夜戌時，六劍奴會在城南巡防。\"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晨霧裡。
有間客棧的門簾被風掀起，白展堂正踮腳擦櫃台，見趙高帶著黑冰台殺手進來，手一抖，抹布\"啪\"地掉在地上。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他哈著腰去撿抹布，餘光瞥見那些玄色甲胄——影密衛的魚鱗紋，錯不了。
\"陸九淵。\"趙高的指尖敲在櫃台木頭上，\"昨日勝七在醉仙樓，被他用什麼金圈砸了巨闕？\"
白展堂的後背沁出冷汗。
他想起前日陸九淵說書時，袖中金光一閃，勝七的劍就\"當啷\"斷在地上。
喉嚨發緊，他賠著笑：\"客官說的是那位陸先生？
小的就見他使了個鐵環，也沒多厲害...就是勝七那漢子，被砸之後直喊"神仙"。\"
趙高的拇指摩挲著虎符。
他盯著櫃台後掛的\"財源廣進\"錦旗，突然伸手拽住白展堂的衣領：\"神仙？\"他的聲音像淬了毒的針，\"你當本宮是市井小兒？\"
\"小的真沒撒謊！\"白展堂的額頭抵著櫃台，瞥見趙高腰間虎符上的玄鐵紋路——和昨夜闖客棧的紅衣女子腰間刀鞘，竟有幾分相似。
正想開口，外頭突然傳來金鐵交鳴。
\"大人！城南！有紅衣刀客！\"影密衛的呼喊穿透晨霧。
趙高鬆開手，白展堂癱坐在地，看著他掀簾而去，玄色大氅帶起的風，把\"財源廣進\"錦旗吹得獵獵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