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韓斌在其中茫然奔跑,窒息般的恐懼攥緊了他的心臟。前方,一個佝僂、熟悉的身影在黑暗中踽踽獨行——是阿婆!
“阿婆!阿婆!”韓斌用儘力氣呼喊,跌跌撞撞地衝上前去。
終於,他追到了阿婆麵前。然而,當他看清眼前景象的刹那,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將他所有的呼喊都堵在了喉嚨裡!
阿婆的胸口,不再是枯槁的皮膚!那裡,一隻碩大無比、布滿血絲的恐怖瞳孔,正冷漠地、不帶任何情感地“注視”著他!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無數條灰黑色、如同活體血管般的根須,正從那隻瞳孔的邊緣瘋狂蔓延、滋長!它們如同貪婪的藤蔓,纏繞上阿婆的脖頸、手臂、腰身…所過之處,阿婆枯槁的皮肉迅速被同化、覆蓋,變成一種蠕動著的、非人的角質!
“不…不!”韓斌驚恐地瞪大眼睛,踉蹌著向後退去,無法相信眼前這噩夢般的景象!
黑暗中的阿婆,或者說那正在被根須吞噬的形體,沒有任何回應。根須蔓延的速度越來越快,最終將那個他熟悉的身影徹底包裹、吞噬、重塑…一個由蠕動根須和那隻冰冷巨瞳構成的、散發著無儘深淵氣息的龐大怪物,在黑暗中無聲地成型,那巨大的瞳孔,漠然地鎖定了他!
“不——!!!”韓斌發出撕心裂肺的絕望嘶吼,腳下猛地一空,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朝著無底的黑暗深淵急速墜落!
“嗬——!”
現實中,清晨微冷的空氣猛地灌入肺葉。韓斌如同溺水之人被拖回岸邊,身體劇烈一顫,猛地從冰冷堅硬的地板上彈坐起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撞出胸膛,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眼前是熟悉的、堆滿雜物的昏暗小屋。陽光透過蒙塵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幾道微弱的光斑。沒有黑暗,沒有巨瞳,沒有吞噬一切的根須怪物。
“呼…呼…”韓斌驚魂未定地環顧四周,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是夢…一切都是夢?…”他喃喃自語,試圖用這個念頭安撫自己狂亂的心跳。但那夢境中阿婆被根須吞噬、化為怪物的景象,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讓人不寒而栗。
他撐著冰涼的地板,緩緩站起身。身體的酸楚和地板的冰冷觸感提醒著他昨夜或者說不知昏迷了多久)的狼狽。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屋內,最終定格在餐桌上。
那裡,靜靜地躺著一封信。
韓斌的心猛地一沉,一種強烈的不安感瞬間攫住了他。他幾乎是撲了過去,手指有些顫抖地拿起那封用粗糙紙張折成的信。迫不及待地拆開——
信紙上,沒有抬頭,沒有落款,隻有七個用某種乾涸的、暗褐色仿佛是血跡混合墨跡)書寫的、力透紙背、卻又透著一股枯槁氣息的大字:
望珍重,不必尋我。
嗡!
仿佛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響!韓斌拿著信紙的手瞬間僵住,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湧向了頭部,又在下一秒褪得乾乾淨淨,隻剩下徹骨的冰涼。
“不必尋我…”
阿婆…真的離開了!不是夢!那晚她展現的非人力量,那墨綠色的晶體,那徹骨的恐懼…都不是夢!她走了!用這樣一封冰冷決絕的信,徹底切斷了他追尋的可能!
“為什麼?!”一股難以言喻的混亂情緒瞬間衝垮了韓斌的理智堤壩。巨大的困惑如同漩渦將他吞噬:阿婆為何擁有那樣的力量?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為何要封存自己?那城堡裡的怪物和她有什麼關係?她去了哪裡?是生是死?那句“不必尋我”背後,又隱藏著怎樣無法言說的秘密和危險?
一股強烈的被欺騙感洶湧而來!他以為相依為命的阿婆,那個看似平凡枯槁的老人,竟然隱藏著一個足以顛覆他所有認知的、黑暗而恐怖的世界!他生活了十幾年的“日常”,仿佛在這一刻被徹底撕碎,露出了其下冰冷、詭異、充滿未知恐怖的真相底色。
“都是假的…全世界都是假的嗎?”韓斌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信紙從他無力的指間滑落,飄向地麵。巨大的茫然和悲傷如同潮水般淹沒了他。相依為命的親人驟然消失,留下的是滿腹無法解答的疑問和一個支離破碎的世界認知。
一行滾燙的淚珠,不受控製地順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跡。是為阿婆的離去而悲傷?是為被蒙蔽的過往而委屈?還是為這驟然降臨、無法抗拒的未知命運而恐懼?或許,都有。
淚水滑落,帶來短暫的宣泄,卻也如同衝刷掉了最後一絲迷茫。韓斌抬起手,用力抹去臉上的淚痕。那雙還泛著紅的眼睛裡,悲傷並未消失,卻被一種更加堅硬、更加執拗的光芒所取代。
決心!
“我一定要找到你,阿婆!”韓斌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度,在寂靜的小屋裡回蕩,“不管發生了什麼!不管你在哪裡!不管…你變成了什麼樣子!我一定要找到你!親口問清楚…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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