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汁般潑灑下來,吞噬了最後一絲天光。韓斌正沿著一條荒僻的鄉間土路疾行,肩上的銀槍“解惑”在沉沉夜色裡隻餘一道冷硬的輪廓。白日裡領略的山水壯闊、感悟的天地至理,此刻被一種突兀而尖銳的寒意刺破。他猛地頓住腳步,眉心微蹙,脖頸處那枚隱沒的太極圖驟然發燙!一股陰冷、汙濁、帶著腐朽甜腥的氣息,如同無形的毒蛇,正從前方山坳深處某個村落的方位絲絲縷縷地彌漫出來,纏繞在夜風中,直往人骨髓裡鑽。那絕非尋常山野的瘴氣,而是真正汙穢的邪氣!
心念電轉間,韓斌身形已如離弦之箭,朝著邪氣源頭急掠而去。幾個起落,翻過一道低矮的山梁,一個倚著山腳、籠罩在沉沉死寂中的村落映入眼簾。沒有尋常村落黃昏時的炊煙嫋嫋,沒有犬吠雞鳴,甚至沒有半點燈火!隻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墳墓般的黑暗和寂靜。土坯房舍的輪廓在微弱的星月下顯得模糊而扭曲,仿佛一頭頭蟄伏的、隨時會撲上來的怪獸。
韓斌放輕腳步,靴子踩在村中唯一一條夯實的土路上,聲音在死寂中被放大,顯得格外刺耳。他走到最近一扇斑駁的木門前,抬手叩響。
“篤…篤…篤…”
敲門聲空洞地回蕩,如同敲在朽木棺材上。
過了許久,門軸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向內拉開一道縫隙。一張臉從門縫裡探了出來。
那是一個男人,身形異常肥胖,鬆垮的皮肉堆疊在臉上和脖頸,像一團發酵過度的麵團。然而,與這肥胖形成詭異對比的,是他臉上濃重得如同塗抹了墨汁的黑眼圈,以及整張臉灰敗暗淡的膚色,仿佛蒙著一層厚厚的、擦不掉的塵土。他的眼珠渾濁,轉動間帶著一種遲鈍的滯澀感,嘴角卻努力向上扯開一個極其誇張的弧度,露出焦黃的牙齒。
“誰…誰啊?”聲音嘶啞,像是砂紙摩擦著破鑼。
“路過的旅人,天色已晚,想借宿一宿。”韓斌沉聲道,目光銳利如鷹隼,不動聲色地掃過男人身後黑洞洞的屋內,那股陰冷的邪氣在此處尤為濃鬱,幾乎凝成實質,纏繞在男人肥胖的身體周圍。
“借宿?好…好啊!”肥胖男人臉上的笑容瞬間放大,熱情得近乎諂媚,渾濁的眼中卻毫無暖意,隻有一片空洞的死寂,“快…快請進!寒舍簡陋…您彆嫌棄!”他側身讓開,動作因肥胖而顯得笨拙遲緩,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汗酸、油膩和某種腐敗甜腥的氣息撲麵而來。
韓斌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邁步跨過門檻。屋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隻有男人沉重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他被引到一間狹小的偏房,除了一張硬板床和一張破舊的木桌,彆無他物。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和那股揮之不去的甜腥邪氣。
“您…您歇著…”男人放下一個看不清裝著什麼的粗陶碗,含糊地說了一句,便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門軸轉動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韓斌沒有碰那碗,甚至沒有靠近那張散發著可疑氣味的床鋪。他背靠冰冷的土牆,將銀槍“解惑”輕輕倚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槍纂“定風波”三字在絕對的黑暗中仿佛也斂去了所有光華。他緩緩閉上雙眼,呼吸調整至最綿長微弱的頻率,如同冬眠的蛇。外表看似平靜放鬆,實則周身肌肉早已繃緊如滿弦之弓,精神感知力提升到極致,如同無形的蛛網,嚴密地覆蓋著整個房間,乃至門外狹窄的走廊。
時間在粘稠的黑暗中緩慢流逝。萬籟俱寂,連蟲鳴都絕跡了。隻有自己的心跳聲,沉穩而有力地敲擊著耳膜。脖頸處的太極圖紋路持續散發著微弱卻清晰的灼熱感,仿佛在無聲地預警。丹田深處那點“薪火”也微微搖曳起來,傳遞著本能的警惕。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炷香,也許是一個時辰。
“沙…沙…沙…”
極其細微的摩擦聲,如同無數細小的節肢動物在乾燥的沙地上爬行,貼著門板下方的縫隙傳來。那聲音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粘稠感,緩慢、堅定地靠近。一股比之前濃鬱十倍的陰冷、汙穢、帶著強烈精神侵蝕力的邪氣,如同潮水般無聲無息地從門縫裡湧入,瞬間填滿了狹小的房間,空氣變得粘稠而沉重,幾乎令人窒息!那邪氣貪婪地纏繞上來,試圖鑽入毛孔,侵蝕神智。
韓斌依舊閉著眼,但渾身每一寸肌肉都已蓄勢待發,右手悄然按住了冰冷的槍杆。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猛然炸開!脆弱的木門如同被攻城巨錘轟擊,瞬間四分五裂!破碎的木屑裹挾著濃烈的邪氣如同爆炸的衝擊波般席卷整個房間!
借著門外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的星光,一道龐大的、蠕動著的黑影堵在了門口!
那根本不是什麼人影!而是一個巨大的、直徑近乎塞滿整個門框的肉球!它的表麵覆蓋著一層滑膩、暗紅、如同剝了皮的生肉般不斷分泌著粘液的皮層,無數粗壯、扭曲、如同腐爛章魚觸手般的肢體從肉球的各個方向伸出來,瘋狂地揮舞、拍打著地麵和牆壁,發出“啪啪”的粘膩聲響。每一條觸手的末端,赫然都鑲嵌著一顆碩大的、布滿血絲的猩紅眼珠!這些眼珠瘋狂地轉動著,瞳孔深處燃燒著純粹的、混亂的惡意與饑餓,毫無理智可言!它們齊刷刷地聚焦在房間內那張唯一的硬板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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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幾條最粗壯的觸手如同發現了獵物的毒蛇,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猛地朝床上卷去!粘稠的涎液從觸手吸盤般的口器中滴落,腐蝕著破舊的床單,發出“嗤嗤”的白煙!
觸手瞬間絞碎了單薄的被褥,將硬板床擠壓得咯吱作響,木屑紛飛!
然而——床上空空如也!
肉球本體發出一聲困惑而暴怒的、如同無數氣泡在腐肉中破裂的咕嚕聲,所有猩紅眼珠瘋狂掃視!
就在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