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影如銀色的死亡風暴,在混亂的人群中席卷。每一次揮動,都精準、冷酷、高效。沒有華麗的招式,隻有最簡潔、最直接的終結。他避開那些因爭搶而互相撕打的村民,如同收割田埂上早已枯萎的稻草。銀槍刺穿心臟,砸碎頭顱,切斷脖頸……所過之處,是生命最徹底的寂滅。
那些被邪氣徹底支配的“村民”,在死亡降臨的刹那,臉上扭曲的貪婪竟奇異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洞的、仿佛解脫般的麻木。沒有反抗,沒有求饒,隻有身體倒地的沉悶聲響,如同重物墜入泥潭。
空氣中彌漫開濃鬱的血腥味,與怪物腐敗的惡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地獄氣息。韓斌的動作機械而精準,仿佛一尊被設定好程序的殺戮機器。隻有他緊抿的唇角和微微抽搐的眼角,泄露著內心那如同岩漿般沸騰卻又被強行冰封的滔天巨浪。每一次槍尖刺入曾經屬於“人”的軀體,每一次感受到那早已變質的血液的溫度,他脖頸處的太極圖就灼燒得更加劇烈,左眼的赤紅與右眼的墨色翻湧得更加狂暴,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他靈魂深處尖叫、撕裂!
他殺死了搶奪的壯年,殺死了匍匐的老者,殺死了麻木的婦人……最後,他的身影停在那個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小女孩麵前。
小女孩似乎被這修羅場般的屠殺嚇呆了,連哭泣都忘了。她抱著膝蓋,小小的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那雙曾向韓斌求救的、殘留著一絲懵懂恐懼的眼睛,此刻充滿了無邊無際的、純粹的、對死亡的恐懼。
韓斌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如同死神投下的陰影。他手中的銀槍“解惑”,槍尖還在滴落著溫熱的、屬於她“鄰居”們的暗紅色血液。血腥味濃得化不開。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蹲了下來。高大的身影在小女孩麵前投下更深的陰影。
四目相對。
小女孩的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放大,倒映著韓斌染血的臉龐和那雙冰冷死寂的眼睛。她小小的嘴唇翕動著,似乎想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身體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
韓斌沒有用槍。
他伸出左手——那隻沾染著血汙、怪物粘液和塵土的手,那隻曾緊握儒家經卷、也曾揮動浩然劍的手。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凝固的滯澀,仿佛每一個關節都在發出無聲的悲鳴。他的手指冰冷,指尖還在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
他寬大的、染血的手掌,輕輕地、極其溫柔地,覆蓋在了小女孩的眼睛上。
掌心觸碰到她顫抖的眼睫,感受到那細微的、屬於生命的溫熱濕意。這微不足道的溫熱,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戰栗!脖頸處的太極圖灼熱得幾乎要將他皮膚燒穿!左眼的赤紅瘋狂翻湧,右眼的墨色死寂蔓延,兩股截然相反的極端力量在他體內瘋狂衝撞,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徹底撕碎!
就在這靈魂撕裂般的劇痛中,他的右手動了。
快!準!狠!
如同折斷一根纖細的枯枝。
“哢嚓!”
一聲輕微卻無比清晰的脆響,在彌漫著血腥與死寂的村落裡,顯得格外刺耳,格外驚心。
小女孩小小的身體猛地一僵,所有的顫抖在瞬間停止。覆蓋在她眼睛上的大手,清晰地感受到她眼睫最後一下細微的顫動,如同蝴蝶垂死的振翅。然後,那點微弱的生命氣息,如同風中的殘燭,徹底熄滅了。小小的頭顱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邊。
韓斌的手,依舊覆蓋在她的眼睛上,久久沒有移開。
他能感覺到掌心下那迅速失去溫度的皮膚,能感覺到自己手指上沾染的、屬於她的、最後一點溫熱的淚痕,正迅速變得冰冷粘膩。
“嗬……呃……”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野獸從喉嚨深處擠出的嗚咽,終於衝破了韓斌緊咬的牙關。他猛地抽回手,仿佛被那冰冷的死亡徹底灼傷!他踉蹌著後退,撞在身後半塌的土牆上,震落簌簌塵土。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左手掌心,仿佛還殘留著覆蓋那雙眼睛的觸感,殘留著那瞬間熄滅的生命溫度。右手,剛剛結束了一條最無辜也最絕望的小小生命。
“解惑”銀槍脫手掉落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槍纂“定風波”三字沾滿了泥濘和暗紅的血汙。
韓斌緩緩地、靠著土牆滑坐在地。他蜷縮起身體,將頭深深埋進沾滿血汙和粘液的臂彎裡。肩膀無法抑製地劇烈聳動起來,卻沒有發出任何哭聲。隻有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破敗風箱般的粗重喘息,和那無法停止的、劇烈的顫抖,泄露著靈魂深處那場足以摧毀一切的、無聲的雪崩。
村落徹底死寂。隻有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腐敗氣息,在清冷的晨風中無聲彌漫。天邊,泛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魚肚白,卻無法照亮這片被血與罪浸透的土地,也無法照亮蜷縮在廢墟中、靈魂已然千瘡百孔的持槍者。
銀槍“解惑”,靜靜地躺在泥濘與血泊中,槍尖指天,寒芒黯淡。它解開了邪祟的形體,卻將持槍者的心,拖入了更深的、無解的迷障與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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