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被陸燼留下的冰冷話語凍結成了實質,彌漫在韓斌周圍,沉重而僵硬。他沒有反駁,也沒有爭辯,隻是默默地收回了微微顫抖的手臂,將那股被碾壓的屈辱感和翻騰的怒火,死死地壓在心底。他轉身,走向訓練場邊緣一個專門用於練習刺擊的實心硬木樁人。那木樁表麵布滿了新舊交疊的凹痕和裂紋,無聲地訴說著過往的艱辛。
韓斌站定,深吸一口氣,胸腔中卻像堵了一塊冰。他緩緩抬起銀槍,槍尖在明亮的燈光下閃爍著刺骨的寒芒。下一秒,槍動了!
沒有呼喝,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有令人心悸的沉默和驟然爆發的殺機!槍勢如狂風驟雨,比之前與吳德對練時更加淩厲、迅捷、狠絕!每一次突刺都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每一次橫掃都卷起冰冷的勁風。那槍尖仿佛凝聚了他所有的憤怒與不甘,精準而狂暴地落在木人樁的要害之上——咽喉、心口、關節!他眼前的木樁早已不是死物,而是陸燼那張冰冷的臉,是深淵中猙獰的觸手,是那些在村莊裡扭曲嘶吼、最終倒在他槍下的亡魂!
“噗!噗!噗!咄!咄!咄!”
沉悶的撞擊聲如同密集的戰鼓,在寂靜的訓練場裡格外清晰。每一次槍尖與硬木的碰撞,都震得木屑紛飛。他全身的肌肉緊繃如鋼,汗水浸透了訓練服,額角青筋賁起,眼神卻冷得像冰封的寒潭。一股肉眼可見的淡淡白霜,隨著他槍勢的揮灑,開始在他周身彌漫,連帶著他腳下的黑色吸能石地麵,都凝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晶,空氣中的溫度驟降。
最後一擊!韓斌身體如繃緊的弓弦猛地釋放,腳下發力,整個人與長槍化作一道銀線,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和刺骨的寒意,狠狠刺向木人樁的“心臟”!
“嘎吱——!!!”
一聲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被強行撕裂的刺耳聲響徹空間!堅韌的硬木樁竟被那灌注了鐵骨境中期全部力量與寒淵之氣的槍尖,硬生生貫穿!槍尖透背而出,兀自震顫不休,發出低沉的嗡鳴。韓斌保持著刺擊的姿勢,胸膛劇烈起伏,呼出的氣息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成白霧。
另一邊,鄭玉對吳德的“熱情教學”似乎告一段落。兩人臉上都帶著酣暢淋漓的笑容,鄭玉拍著吳德的背,似乎在鼓勵著什麼,吳德則用力點頭,眼神裡充滿了新的領悟和鬥誌,也回到自己的區域,開始反複練習鄭玉教的借力與勾鎖技巧。隻是吳德每次偷偷瞄向韓斌那邊時,看到他周身彌漫的寒意和那貫穿木樁的淩厲氣勢,憨厚的臉上總會掠過一絲擔憂。
整個上午就在這種冰火兩重天的詭異氣氛中度過。午餐時間,巨大的合金餐桌旁,眾人沉默地吃著蘇芷準備的營養餐味道意外地不錯)。隻有餐具碰撞的輕微聲響和咀嚼聲在回蕩,鄭玉似乎想活躍氣氛,張了張嘴,但看到韓斌那張毫無表情的冷臉和陸燼角落裡散發出的生人勿近氣息,又把話咽了回去。崔貫對著他盤子裡的食物念念有詞像是在淨化?),馮璃依舊無聲而快速地進食,莊舟則細嚼慢咽,姿態優雅得像在品嘗藝術品。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快要凝固時——
“咣當!”
入口處那堵青石牆的漣漪一陣劇烈波動,一個囂張的身影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打破了這片死寂。
“喲嗬!小的們!秦叔我回來啦!半天不見,如隔三秋啊!怎麼樣,相處得還融洽吧?有沒有想我啊?”秦硯之那隻鋼鐵左臂叉著腰,臉上掛著招牌式的、欠揍的燦爛笑容,聲音洪亮得在空間裡激起回音,獨眼掃視全場,一副“我回來普天同慶”的模樣。
回應他的,是更加深沉的沉默。空氣仿佛都凝固了。隻有鄭玉咧了咧嘴,算是給了點反應;蘇芷無奈地笑了笑;其他人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該吃飯的吃飯,該擦槍的擦槍陸燼),該研究零件的馮璃)繼續研究。秦硯之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氣氛尷尬得能摳出三室一廳。
“咳…”秦硯之乾咳一聲,掩飾尷尬,目光精準地鎖定在埋頭吃飯、氣息冰冷的韓斌身上,立刻轉移話題,聲音依舊咋咋呼呼:“韓小子!跟你商量個事兒!以後你就甭回你老城區那鴿子窩了!那破地方,那床板硬的,嘖嘖嘖,睡上去跟睡搓衣板似的,硌得秦叔我腰疼他什麼時候睡過?)!蓋了帽了,老baby!你那小破床,簡直是刑具!以後就住這兒!聽見沒?訓練也方便!”他語氣不容置疑,仿佛這是天大的恩賜。
韓斌握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抬眼看向秦硯之,眼神裡沒什麼情緒,隻是沉默地點了點頭。沒有拒絕,也沒有欣喜。那老屋,除了承載著貧苦的記憶和可能殘留的、關於阿婆的微弱氣息,也確實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住在這裡,離力量更近,離需要守護的一切也更近。
夕陽熔金,將玉城古老的街道和屋頂鍍上了一層溫暖而輝煌的餘暉。積雪在暮色中反射著柔和的光。韓斌、吳德、李綱三人順著訓練場深處一道隱蔽的螺旋金屬樓梯向上攀登。樓梯出口偽裝成茶館倉庫裡一個不起眼的舊書架。推開書架,濃鬱的紅茶、普洱混合著陳舊木頭的香氣撲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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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穿過彌漫著茶香、光線略顯昏暗的茶館後堂,裡麵坐著三三兩兩安靜品茗的客人。最終從掛著“員工休息室”牌子的側門走出,回到了喧囂漸起的街道上。
一抬頭,一塊飽經風霜、油漆斑駁的破舊木質招牌斜掛在茶館門楣上,上麵用褪色的墨跡寫著兩行飄逸又帶著點滄桑的詩句:
《憶往生之苦澀,品濃厚之茶香》
字體在夕陽下顯得有些模糊,卻透著一股看透世事的淡然與沉澱。這便是他們出入地下世界的隱秘門戶——“浮生茶館”。
在茶館門口,吳德和李綱與韓斌道彆,各自踏上歸家的路。韓斌則獨自一人,踩著夕陽拉長的影子,回到了老城區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小屋。他沒有留戀,動作迅速地收拾起自己寥寥無幾的“家當”:一床洗得發白的舊被褥,幾件同樣樸素的換洗衣物,還有那本封麵繡著黑色曼陀羅的《渡》經自己手抄的)。一個小布包,便是他十六年人生的全部行囊。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狹窄、昏暗、充滿貧寒氣息的空間,關上門,頭也不回地再次走向“浮生茶館”。茶館老板一個總是笑眯眯的胖老頭)似乎知道些什麼,看到他背著包袱回來,隻是了然地笑了笑,指了指後堂,並未多問。
再次穿過彌漫的茶香,推開書架,沿著冰冷的金屬樓梯盤旋而下。當重新踏入那明亮、乾燥、充滿器械和能量氣息的地下訓練空間時,仿佛穿越了兩個世界。
“跟我來吧。”蘇芷溫柔的聲音適時響起。她似乎一直在等待著。她引著韓斌走向訓練場邊緣一片相對安靜的區域,那裡有幾扇緊閉的金屬門。她用一張泛著微光的卡片刷開了標著“08”號的門。
門內,是一個大約四五十平方米的空間,被巧妙地隔成了一室一廳。雖然位於地下,但通風和光照係統顯然極好,空氣清新,光線柔和溫暖。牆壁是柔和的米白色,地麵鋪設著淺色的複合地板。客廳裡有一張小小的圓桌和兩把椅子,角落裡甚至還有一盆綠意盎然的觀葉植物在燈光下生長得很好)。臥室裡,一張鋪著潔白、嶄新床單的單人床占據了主要位置,床墊看起來厚實而柔軟。整個房間簡潔、乾淨、溫馨,與韓斌那個冰冷破舊的老屋形成了天壤之彆。這裡的一切都透著一種被精心維護的舒適感。
“以後這裡就是你的房間了。生活用品在櫃子裡有備用的,需要什麼也可以跟我說。”蘇芷的聲音柔和得像羽毛,“早點休息。”她輕輕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