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老人關於深淵曆史與邪祟本質的講述,如同冰冷的鑿子,狠狠鑿擊著包括韓斌在內所有少年少女固有的世界觀。那些關於t9的恐怖、關於迷霧封鎖的絕望、關於邪祟無聲無息的侵蝕方式……信息量龐大而沉重,帶著血腥與灰燼的味道。韓斌感覺自己的腦子仿佛被強行塞進了一座搖搖欲墜的圖書館,無數新的、顛覆性的認知碎片在衝撞、重組,帶來一種暈眩般的“生長痛”——是真的感覺“要長腦子了”,一種認知被強行拓寬帶來的精神脹痛。
擴智的課程在老人一聲悠長歎息般的“今日到此”中結束。眾人沉默地起身,許多人臉上還殘留著震驚、茫然與沉重的思索。一位同樣穿著墨黑色製服、表情刻板的工作人員早已等在門口,無聲地引領著這五十名剛剛被知識“轟炸”過的年輕人,再次走向中央廣場。
廣場的景象與早晨又有不同。模擬天光似乎更明亮了些,投下清晰的影子。而廣場中央,昨日王川站立的高台前方,此刻正孤零零地矗立著一道人影。
那人影並非魁梧,甚至顯得有些精悍瘦削。他穿著一身與廣場地麵同色的、毫無裝飾的深灰貼身勁裝,勾勒出鋼鐵般線條分明的肌肉輪廓。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臂——那並非血肉,而是一條從肩部開始、由某種啞光黑色金屬構成的精密機械義肢,關節處閃爍著幽藍的微光,此刻正隨意地垂在身側。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雙銳利如鷹隼、仿佛能洞穿皮肉直視筋骨的眼睛,平靜地掃視著從各個教學樓彙聚而來、漸漸在廣場上重新集結的三百餘名少年少女。
在他身體周圍,並非空無一物。而是散亂卻又帶著某種奇異韻律地插放著數十件兵器!
這些兵器絕非製式裝備,每一件都散發著獨特的氣息,帶著明顯的使用痕跡和凜冽的殺伐之氣:
有沉重無鋒、布滿暗紅鏽跡卻隱隱透出煞氣的巨闕斷刀;
有通體銀白、槍尖一點寒芒吞吐不定、仿佛能引動星輝的亮銀長槍;
有纏繞著荊棘藤蔓、鞭身流淌著翠綠生機卻又隱含劇毒尖刺的活木長鞭;
有薄如蟬翼、刃口流轉著水波般光暈、幾乎看不清實體的無影短劍;
有布滿精密齒輪、結構複雜、不斷發出輕微嗡鳴的機關臂鎧;
有燃燒著永不熄滅的幽藍火焰、散發著刺骨寒意的冰焰雙匕;
有厚重如山、刻滿古樸符文、盾麵隱有龜甲虛影浮現的玄龜重盾;
……
數十件兵器,種類繁多,奇形怪狀,或古樸,或奇詭,或猙獰,或靈秀,如同一個微縮的、殘酷的兵器譜,靜靜地插在冰冷的岩石地麵上,沉默地散發著誘惑與危險並存的氣息。
三百多名剛剛經曆了“擴智”洗禮的少年少女,此刻彙聚在這片兵器林立的廣場上,鴉雀無聲。空氣中彌漫著金屬的冷冽、皮革的陳舊、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鐵鏽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中央那道身影和他周圍的奇異兵器所吸引,一種無形的、帶著磨礪鋒芒的壓力悄然彌漫。
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直到那道精悍的身影,緩緩抬起了他那條漆黑的機械左臂。
沒有預兆,他五指猛地張開!
“鏘——!”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驟然炸響!隻見距離他最近的那柄插在地上的巨闕斷刀,竟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牽引,劇烈震顫著,瞬間離地飛起,化作一道暗紅色的煞氣匹練,精準無比地落入他張開的機械手掌之中!
沉重的刀柄與冰冷的機械手掌撞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手腕一翻,那柄足有門板寬的沉重斷刀在他手中竟輕若無物般挽了個淩厲的刀花,帶起的勁風讓前排少年們的衣袂獵獵作響!
就在眾人被這隔空取物、舉重若輕的一幕震撼時,更令人驚駭的事情發生了!
那精悍身影的機械左臂猛地發力,肌肉或者說仿生結構)賁張!
“哢嚓!噗嗤——!”
他竟將那沉重無比的巨闕斷刀刀柄末端,狠狠地、生生地插進了自己左肩與機械義肢連接處的血肉接口之中!暗紅色的血液瞬間迸濺出來,染紅了冰冷的機械關節和沉重的刀柄!
他悶哼一聲,額頭青筋瞬間暴起,臉色也白了一瞬,但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狂熱的、鋼鐵般的意誌!他無視了肩頭流淌的鮮血,仿佛那隻是微不足道的代價。他單臂擎著那柄與自己血肉相連的沉重斷刀,刀尖斜指地麵,鮮血順著刀身蜿蜒流淌,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發出“嗒…嗒…”的輕響。
這血腥、野蠻、又帶著一種殘酷儀式感的一幕,瞬間讓整個廣場落針可聞!所有少年少女都倒吸一口涼氣,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吳德更是嚇得差點叫出聲,被李綱一把按住。
嘶啞、冰冷,卻又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穿透力的聲音,從那精悍身影染血的唇齒間迸發出來,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廣場上空,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所有人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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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楚了?”
他染血的機械臂穩穩地托舉著沉重的斷刀,目光如電掃過一張張或驚駭、或蒼白、或強作鎮定的年輕臉龐。
“鍛造——”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
“鍛的不僅是筋骨皮膜!”
“造的不僅是神兵利器!”
他猛地將插入肩頭的斷刀又向下壓了一寸,更多的鮮血湧出,他卻仿佛毫無所覺,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咆哮的力量:
“鍛的是你們麵對汙穢邪祟時,這副血肉之軀能爆發出多少力量!能承受多少傷害!能支撐你們揮出多少次決定生死的攻擊!”
“造的是你們在絕境中,將自身化為最後一件兵器、一個念頭、一股不滅意誌的決心!”
“肉體——”他環視全場,眼神銳利如刀,斬釘截鐵地吐出最終的定論,
“就是在直麵那些扭曲存在時,你們最原始、最根本、也是最後的一道屏障與武器!沒有強橫的肉體承載,再精妙的術法,再鋒利的兵器,再強大的精神,都不過是空中樓閣,一觸即潰!”
話音落下,他猛地將巨闕斷刀從肩頭血肉中拔出!帶出一蓬血霧!他將沉重的斷刀隨手扔回原地,發出“哐當”一聲巨響,仿佛隻是丟棄了一件無用的工具。肩頭的傷口肌肉蠕動,鮮血迅速止住,但那猙獰的創口和染血的機械臂,卻如同一個無聲的烙印,深深印刻在在場每個人的視網膜和靈魂深處。
在精悍教官那番帶著血腥氣的宣言之後,他沒有讓任何人觸碰那些散發著誘惑與危險的兵器,隻是冷漠地一揮手,示意所有人跟上。近四百名少年少女如同沉默的蟻群,被引領著離開中央廣場,進入盆地邊緣一座穹頂高聳、地麵鋪設著特殊吸能材料的巨大室內訓練場。空氣裡彌漫著金屬、汗水和某種淡淡藥草的味道。
訓練場中央,是一個高出地麵半米、直徑約二十米的圓形黑色金屬擂台。
教官獨自走上擂台,他那條染血的機械左臂隨意垂著,銳利的目光如同刮骨鋼刀,緩緩掃過台下黑壓壓的人群。最終,他的手指毫無征兆地抬起,精準地指向人群中的一個方向。
“你。”冰冷的聲音不容置疑,“上來。”
被指著的韓斌猛地一愣。又是他?從選拔第一場開始,似乎就總被推到風口浪尖。他能感受到周圍瞬間聚焦過來的目光,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幸災樂禍。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沒有猶豫,分開人群,沉穩地走上了擂台。背後,“解惑”槍冰冷的觸感傳來,讓他心神稍定。
教官沒有看他,而是走向擂台邊緣的兵器架——那裡隻有一種兵器:製式的、未開鋒的沉重鐵木長槍。他隨手抽出一杆,掂量了一下,似乎覺得太輕。接著,他那條機械左臂的關節處幽藍光芒微閃,發出輕微的嗡鳴。隻見他五指張開,對著遠處兵器架上另一杆看起來更粗更長、通體烏黑的鐵木槍虛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