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小茅屋內,氣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鉛塊。吳德的失蹤、護林員與盜獵的疑雲,以及那罪惡的交易……這一切都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在韓裔和曹巢的心頭。更讓他們感到迷茫的,是對自身所選擇道路的深刻懷疑。
韓裔端坐在硬板床的一角,背脊挺直如槍,雙目緊閉。腦海中,儒家的仁義禮智、墨家的兼愛非攻、陰陽家的五行生克……這些曾經清晰指引他前行的理念,此刻卻在那交易的畫麵衝擊下,變得模糊而動搖。道,到底是什麼?是守護?是秩序?還是……在絕對的黑暗與扭曲麵前,這些理念本身就顯得蒼白無力?他拚死守護村民的意義,在吳德失蹤、白嶽沉默、盜獵者堂而皇之的背景下,又為何如此?他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一層厚重、冰冷、充滿迷霧的“繭”外,明明感覺到“破繭觀道”的門檻就在眼前,指尖甚至能觸碰到那層阻礙,卻始終缺了那關鍵的一絲契機,無法洞穿虛妄,無法窺見那“真實”的一角。是為了力量?為了守護?還是為了……對抗體內那日益躁動的種子?他找不到答案。
另一側的曹巢,同樣沉默地冥想。法家的律令森嚴、縱橫家的捭闔謀略……這些曾讓他引以為傲的智慧與力量,在麵對那場突如其來的獸潮、麵對那指向官方機構的龐大盜獵組織時,也顯得如此脆弱和局限。規則,在絕對的混亂和深層的腐敗麵前,似乎不堪一擊。道,又是什麼?是冰冷的秩序?是權衡利弊的智謀?還是……在自身力量不足的困境中,這些都顯得如此遙遠?他同樣感覺到了那層“繭”,感覺到了第四境的召喚,但那層殼異常堅韌,隔絕著他與更清晰的世界本質。是為了正義?為了真相?還是僅僅為了在這瘋狂的世界中活下去?他同樣陷入深深的自我拷問。
兩人就這樣,各自沉浸在精神世界的風暴與迷霧中,對外界的一切充耳不聞。茅屋內,隻有兩人悠長而壓抑的呼吸聲,以及那揮之不去的沉重疑惑和自我懷疑。
清晨。
深秋難得的、帶著暖意的陽光,穿透茅屋簡陋窗戶的縫隙,如同金色的紗幔,溫柔地灑落在兩人身上。陽光驅散了夜晚的寒意,卻無法驅散兩人心頭那沉甸甸的陰霾。那陽光帶來的微暖,反而更襯得他們內心的冰冷和迷茫。
然而,今日的山林,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詭異。
萬籟俱寂。
沒有鳥鳴,沒有蟲嘶,沒有鬆鼠跳躍的窸窣,甚至連平日裡無處不在的風掠過樹葉的“沙沙”聲,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神農架原始森林,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陷入了一片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沉重壓抑感。仿佛所有的生靈都預感到了什麼恐怖的存在降臨,提前躲藏了起來,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但沉浸於內心掙紮的韓裔和曹巢,對此毫無所覺。他們依舊端坐,如同兩尊石化的雕像,與這片死寂的山林融為一體。
時間在絕對的寂靜中緩慢流逝,從清晨到正午,再到日影西斜。茅屋內光影變幻,兩人紋絲不動,仿佛在進行一場與自身靈魂的漫長角力。
夜色,再次如濃墨般潑灑下來。
山林中的死寂非但沒有緩解,反而變得更加深沉、更加令人心悸。絕對的黑暗籠罩了一切,連月光都被厚重的雲層遮蔽。茅屋如同漂浮在無邊無際的黑色死海中的一葉孤舟。
就在這時!
冥想中的韓裔,猛地感覺到頭皮一陣刺麻!仿佛有無數細微的電流從發根竄過!他下意識地內視,震驚地“看”到——自己頭頂的每一根頭發,都如同通了電的鋼絲般根根倒豎起來!發絲尖端,竟閃爍著極其微弱、如同燒紅鐵絲般的詭異紅光!這紅光並非實體光芒,更像是一種純粹能量或警示信號的具象化!
極度危險的預兆!
“不對!”韓裔心中警鈴大作!這絕非尋常!他猛地睜開雙眼,瞳孔在黑暗中收縮如針!幾乎在睜眼的同一刹那,他體內的力量如同條件反射般瘋狂湧出,口中發出一聲低沉的斷喝:
“墨守?固!”
嗡——!
一道凝練、厚重、散發著堅韌不拔意誌的灰黑色半透明能量屏障,瞬間以韓裔為中心張開,如同一個倒扣的巨碗,將他自身和旁邊的曹巢完全籠罩!
幾乎就在屏障成型的同一毫秒!
轟——哢——!!!
一聲震耳欲聾、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響猛然炸開!整個小茅屋如同被隕石擊中般劇烈搖晃!茅草屋頂如同紙片般被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瞬間撕裂、掀飛!
隻見一根足有兩米多長、水桶粗細、表麵粗糙不平的巨大石棍,如同天神投下的懲罰之矛,裹挾著毀滅性的風壓和刺耳的破空聲,狠狠砸在了剛剛成型的灰黑色屏障之上!
鐺——!!!!
如同洪鐘大呂被巨錘敲響!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震得人耳膜欲裂!
韓裔隻覺得一股無法想象的恐怖巨力,如同排山倒海般從屏障上傳來!他全身的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那凝聚了墨家“兼愛非攻”守護真意的堅固屏障,僅僅支撐了不到半秒,表麵便如同遭受重擊的鋼化玻璃般,瞬間布滿了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蛛網狀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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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砰!!!
下一瞬,屏障再也無法承受,轟然爆碎!化作漫天飛舞的灰黑色能量碎片!
而石棍剩餘的、依舊恐怖絕倫的衝擊力,如同失控的火車頭,毫無保留地轟在了韓裔和曹巢的胸膛之上!
“呃啊——!”
兩人如同斷線的風箏,又如同被投石機拋出的石塊,身體完全不受控製地向後倒飛出去!速度快得在空氣中拉出殘影!
砰砰砰砰——!
一連串密集、令人牙酸的樹木斷裂聲響起!兩人倒飛的身體,接連撞斷了七八棵碗口粗的樹木!粗壯的樹乾如同脆弱的火柴杆般被輕易折斷、粉碎!木屑、枝葉漫天飛濺!
最後!
轟隆——!!!
兩人如同兩顆人形炮彈,狠狠撞在了後方一麵陡峭的、布滿苔蘚的堅硬岩壁之上!
巨大的撞擊力讓整個岩壁都猛地一震!以兩人撞擊點為中心,堅硬的岩石表麵瞬間炸開無數道深達數寸、如同蛛網般蔓延的巨大裂縫!碎石簌簌落下!
“噗——!”韓裔和曹巢狂噴鮮血,感覺五臟六腑都仿佛被震碎般,劇痛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僅僅是這一次撞擊,兩人就清晰地感覺到——肋骨至少斷了七八根!手臂、腿骨也有不同程度的骨裂!內臟受到強烈震蕩,氣血翻湧,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