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玩意能不打了嗎？”我坐在輪椅裡，麵露無奈。
緩緩前進的輪椅頓了頓，隨後從我身後傳來董姝予的寬慰：“我說了不算，你聽話。”
我歎氣，目光瞄向遠處——老爸抽著煙，卻緊盯著我。再次鬱悶地提議：“你…你去告訴我爸，讓他不用盯那麼緊，我不跑…”
話音剛落，董姝予的反駁便傳了過來：“你也跑不了，彆惦記糊弄我，再說了…我也不敢，你自己跟他說吧！”
我皺眉，斟酌道：“你去找他，讓他給我來根煙，我想抽！”
“不行！”董姝予斬釘截鐵拒絕道。
感受著內心的平靜，我說道：“那我不活了！”
“啊？你彆…那我喊叔叔，你彆激動！”董姝予驚疑不定的聲音剛落，輪椅立馬停住了。接著，她小心翼翼走向我爸，邊走邊緊張地回頭觀察……
一直觀察這邊動靜的老爸表情一變，馬上緊張地迎了過來。我能感覺到一絲空茫，不過這絲空茫雖能感知，卻無法影響我的情緒。這種奇怪的感覺我已習以為常。
離開學校已經過去三天了。這三天的經曆我都記得，卻總覺得那是彆人的事，自己像個冷漠的旁觀者。直到打了鎮靜劑後，這種抽離感才稍稍退去，讓我能冷靜下來思考。
看著慌忙走到我身旁的老爸，他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平時一絲不苟梳著的頭發現在油乎乎地粘在一起，連胡茬也沒刮。
感覺心裡泛起一股情緒，很淡。我思索了下，沒在意，很平靜地跟老爸說道：“給你兒子來根煙？”
老爸聽到要求立馬皺眉，卻又很快舒展，並沒有馬上反駁或同意，反而靜靜地看著我。
我側了側頭，感知到心裡泛起一絲淡淡的不耐煩。思索片刻，我輕輕動了動身子，調整到更舒服的坐姿，繼續平靜地看著他，等待答複。
餘光掃見站在老爸身旁的身影動了動，我側頭看了過去。隻見董姝予臉上寫滿不安，睫毛不停眨動，嘴唇也在微微發顫。
看著她通紅的耳朵，我遲疑著詢問：“冷了？”
董姝予立馬搖頭，順著我的目光摸了摸耳朵，然後抿著嘴抬手把羽絨服的帽子翻上來戴上，遮住了耳朵。
“很想抽？”老爸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我把目光從董姝予身上挪開，落在他臉上。他很平靜，問得也很平靜。
我輕輕點頭。
老爸見我點頭，喉結動了動，緩緩從兜裡拿出煙。
董姝予見狀立馬急了，忙開口阻止：“叔…畢叔叔，劉醫生說了……”
老爸反而笑了，打斷董姝予的話：“沒事，他特彆想抽，就抽吧，沒事的……”他的聲音明顯越來越啞，頓了頓，他清了下嗓子，從煙盒抽出一根煙，然後連著打火機遞給董姝予，立馬扭頭，“麻煩…嗯，小予……麻煩你了！”
看著他急匆匆往剛才吸煙區返回的背影，我心中再次泛起一絲陌生的情緒，仍很淡，似乎還夾雜著些許疑惑。
我緩緩移開目光，看向拿著煙和打火機的董姝予。她微微張著嘴，手有些顫，顯得十分無措。
我皺了皺眉，但馬上又扯出一個笑意，提醒她：“快，推哥去個沒人的地方，然後給哥點上！”
董姝予身子動了動，深吸了口氣問道：“去吸煙區吧？要不，我怕…我怕醫院不讓！”
我點頭，緩緩說道：“嗯，行。把我推到吸煙區——然後剛點上就被路過的護士或者醫生製止了！”
聽到我開頭答應了，她剛想推輪椅，可後麵的話一出，又定住了，顯得更加手足無措。
我衝她眨了眨眼，安撫道：“傻吧你？這不正好趁這機會趕緊找個地兒親個嘴？還不抓緊？一會我爸又盯著我了！”
董姝予愣了愣，抿緊嘴唇，心疼地看著我，終究沒再說什麼，默默走到我身後。隨著輪椅緩緩移動，才傳來她帶著憂慮的聲音：“你不用逗我的……我具體了解過你現在的…情況，你不會有這種興趣。哥哥…你是不是很難受？很害怕？”
感知著心裡這次泛起的情緒波動明顯更強烈了，我淡淡說道：“嗯，打完鎮靜劑後雞雞都不硬的，能不怕麼…”
輪椅在前進中再次頓了頓，但很快又繼續前行，隨後傳來董姝予越來越低的安慰聲：“那個，是正常的副作用，不會一直這樣……等你好了，一切都會和之前一樣，還有你的情緒，都會好起來的……”
聽她這麼說，我動了動，嘗試回頭看她，但輪椅並不大，我馬上放棄了。
輪椅再次停住，感覺到自己羽絨服的帽子被董姝予拉起後，輕輕戴在頭上，我抬手拿下帽子。十二月中旬，天氣很冷，但我並不想戴。
輪椅在一處稍稍偏僻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想起身，但被董姝予按住了。我沒抗拒，看向她。
她撇了撇嘴，不情不願地把煙放在我嘴邊，然後小心翼翼掏出打火機，點燃了煙。
我吸了一口，感覺很嗆。
疑惑地看了看煙。老爸估計也不會抽假煙，既然煙沒問題，那問題就在自己身上了？
心中閃過一陣茫然，我又吸了一口，覺得索然無味，隨手扔掉煙頭。
董姝予鬆了口氣，看著我扔在地上的煙皺起眉，走過去碾滅，撿起，噘著嘴四處張望，困惑地伸手撓頭。
我淡淡說了句：“沒事，會有勤勞的保潔清理。”
董姝予嘟囔了一句“不道德！”，然後捏著沾滿灰的煙頭，看了看四周，目光最終落回我身上，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它輕輕放在了我攤開的手掌裡。
我目光落在她放在我掌心的煙頭上，心中再次泛起一絲陌生的情緒。
感覺到董姝予往我身前湊了湊，我抬頭看向她。
她鼓著腮，緩緩抬手幫我捂了捂耳朵，然後又小心翼翼揉了揉我的臉。
我靜靜看著她，詢問：“你要走了？”
她怔了怔，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寬慰我：“還沒，一會兒，再陪你會兒…”
我點頭，看著她凍得泛紅的臉，提醒：“我沒事，不用擔心我。喊一下我爸，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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