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翰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脊椎骨猛竄上來!
火車!那絕非凡物!乃是軍器監的絕密利器,利用猛火油和特殊機括,能噴射出丈餘的火龍,焚毀城樓、燒殺士卒,霸道絕倫!金賊怎麼會擁有此等利器?難道……軍器監有內奸?!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般鑽入腦海,讓他瞬間手腳冰涼。
“快!快報李帥!”許翰壓下心中的驚駭,厲聲對那傳令兵道,“另外,速速通知城西廂軍指揮使,命他立刻組織民夫,準備沙土、濕氈、滾木!西水門若有失,整個城西都將糜爛!”
傳令兵領命飛奔而去。
征兵點前的隊伍一陣騷動,不少人聽到了“火車”二字,臉上露出恐懼之色。一些本就猶豫不決的人,更是悄悄往後退去。
“慌什麼!”許翰強作鎮定,厲聲喝道,“金賊計窮,才拿出此等邪門歪道!我大宋自有克製之法!爾等既來應募,便是將生死置之度外!臨陣退縮,與叛國何異?!來人!維持秩序!但有喧嘩後退者,斬!”
幾名如狼似虎的兵丁立刻上前,明晃晃的鋼刀拔出,暫時鎮住了騷動的人群。但許翰知道,恐懼的種子已經埋下。西水門的戰況,將直接影響整個京城的士氣!
汴京,西水門城樓。
喊殺聲震天!與宣化門、南薰門不同,這裡的空氣中除了血腥味,更彌漫著一股刺鼻的、令人作嘔的焦臭和濃烈的油煙味!
城牆下,一架龐然大物正緩緩逼近。
那是一輛用厚重鐵皮和濕牛皮包裹的巨大戰車,足有兩層樓高,下麵是八個沉重的鐵輪,由數十名躲在車後的金兵奮力推動。戰車前方,是一個猙獰的龍頭造型噴口,此刻,正從中噴吐出一條長達數丈的橘紅色火龍!
“轟——!”
火龍咆哮著,狠狠撞擊在西水門的包銅城門和城樓之上!
木質的箭垛瞬間被點燃,發出劈裡啪啦的爆響!火焰順著城牆向上蔓延,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熏得城頭守軍幾乎睜不開眼!幾名躲閃不及的士卒被火焰燎到,發出淒厲的慘叫,渾身著火地滾下城牆!
“滅火!快滅火!”西水門守將,殿前司都虞候張克戩須發皆張,揮舞著佩刀,聲嘶力竭地吼道,“沙土!水囊!都給老子潑上去!”
士兵們抬著一桶桶渾濁的水,一袋袋沙土,冒著箭雨和灼人的熱浪,奮力撲救。但猛火油燃燒極其猛烈,尋常水土很難徹底撲滅,往往這邊剛壓下去,那邊又複燃起來。城樓上濃煙滾滾,嗆得人眼淚直流,咳嗽不止。
“弓弩手!射它的輪子!射後麵推車的人!”張克戩嘶吼著。
密集的箭矢和弩箭呼嘯著射向那輛“火車”。但戰車前部包裹著厚實的鐵皮,箭矢射在上麵紛紛彈開,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隻有少數箭矢能穿過縫隙,射中後麵推車的金兵,但立刻就有新的金兵補充上來。
那“火車”仿佛一頭不知疲倦的鋼鐵怪獸,頂著箭雨,持續不斷地噴吐著毀滅的火焰,一點點蠶食著西水門的防禦。城門已經被燒得焦黑,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城樓上的守軍傷亡也在不斷增加。
“將軍!頂不住了!再讓它燒下去,城門就要塌了!”一名都頭渾身焦黑,盔甲上還冒著青煙,衝到張克戩麵前,臉上滿是絕望。
“頂不住也要頂!”張克戩一把推開他,雙目赤紅,“某奉陛下與李帥將令,死守西水門!城在人在!傳令下去,後退一步者,斬!”
他深知西水門的重要性,這裡一旦被突破,金軍就能沿著汴河水道長驅直入,後果不堪設想!
“將軍!”就在這時,一名負責操作床弩的老兵突然喊道,“那噴火的龍頭……好像……好像每次噴火前,都會微微向下沉一下!”
“嗯?”張克怔了一下,顧不得擦拭臉上的煙灰,死死盯住城下的“火車”。
果然!就在下一波火焰即將噴吐的前一刹那,那猙獰的龍頭噴口,確實有一個極其細微的下沉動作!似乎是在積蓄壓力或者調整角度!
“炮石!調集炮石!”張克戩眼中猛地爆發出精光,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給老子瞄準那龍頭!就在它低頭的那一瞬間,砸!狠狠地砸!”
城頭的幾架重型扭力投石機炮石)立刻開始調整角度。這種武器發射緩慢,精度也不高,但威力巨大!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城下的“火車”再次發出一陣沉悶的機括聲,龍頭緩緩下沉……
“放!”張克戩用儘全身力氣吼道!
“嗡——!”
數塊百斤重的巨石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劃破濃煙,狠狠砸向那正在低頭的猙獰龍頭!
“咚!”“哢嚓!”
幾聲沉悶的巨響和刺耳的金屬斷裂聲同時響起!
一塊巨石精準地砸中了龍頭的頸部連接處!那由鋼鐵和木材構成的龍頭,發出一聲哀鳴,竟被硬生生砸歪,噴口斜斜地指向了天空!
而另一塊巨石,則擦著龍頭飛過,重重砸在戰車頂部的鐵皮上,將厚重的鐵皮砸出一個巨大的凹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