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骨一路蔓延,瞬間凍僵了趙構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皇兄,嘴唇哆嗦著,幾乎說不出話來:“陛……陛下……您……您說什麼?!”他用了最尊重的稱呼,試圖掩蓋內心的驚濤駭浪。
趙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靜得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隻是重複了一遍剛才那低沉卻字字驚心的話語:
“朕要你……親手結果了梁師成。”
結果了梁師成!
這五個字,如同五柄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趙構的心上!
梁師成是誰?那是深受父皇寵信、權傾朝野的大太監!是福寧宮勢力的核心人物!雖然現在成了階下囚,但他的身份和影響力依舊非同小可!
陛下竟然……竟然要他親手殺了梁師成?!
這……這是何等狠辣的心思?!又是何等惡毒的考驗?!
殺了梁師成,就等於徹底斬斷了與父皇最後一絲可能的回旋餘地!等於將自己牢牢綁在了陛下這條看似即將沉沒的破船上!更等於……遞上了一份沾滿了鮮血的投名狀!
趙構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發黑,幾乎站立不穩。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想要遠離兄長那令人窒息的目光。冷汗瞬間浸濕了他的內衫,在這陰冷的詔獄大堂裡,他卻感覺渾身燥熱,心跳如擂鼓。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以及牙齒不受控製地輕微打顫。
“怎麼?”趙桓看著他煞白的臉色和驚恐的眼神,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九弟……不敢?”依然用了相對親近的稱呼,卻帶著無形的壓力。
“不……不是……”趙構強自鎮定,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聲音乾澀,“隻是……隻是梁太尉他……他畢竟侍奉父皇多年……又是宮中內臣,驟然……驟然由臣弟動手,恐……恐惹人非議,於陛下聲名亦……”他試圖尋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推脫,但話說出口,連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父皇?”趙桓打斷他,聲音陡然轉冷,“九弟莫非忘了?梁師成勾結劉延慶,貪墨軍資,泄露軍機,甚至意圖打開城門,引狼入室!樁樁件件,皆是滅族之罪!此等國賊,人人得而誅之!朕讓你親手結果他,是給你一個機會,一個向天下人、向城外數十萬金賊表明你康王立場和決心的機會!至於朕的聲名?”趙桓冷笑一聲,“朕早已不在乎!如今之汴京,是朕說了算!朕要殺的人,誰敢非議?!”
他逼近一步,距離趙構隻有咫尺之遙,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刺穿趙構的靈魂,聲音壓得更低,如同寒冬裡的冰棱相互撞擊:“而且,九弟難道不想知道……是誰,在背後指使他做這一切的嗎?難道不想……替那些在城外枉死的姚將軍、王將軍,替那些被掛在木杆上受辱的同胞,替這滿城危在旦夕的百姓,親手……討還一點利息嗎?”
這話如同毒蛇,精準地咬中了趙構心中那根名為“憤懣”與“野望”交織的弦!
是啊!梁師成固然可恨,但他背後的人呢?那個高高在上,卻將這大宋江山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父皇呢?自己這些年謹小慎微,不也是受夠了那幫閹宦權臣的氣嗎?父皇的偏心,朝臣的排擠……憑什麼自己就隻能做一個有名無實的閒散親王?!
難道……陛下此舉,不僅僅是為了考驗自己,更是為了……借刀殺人?借自己的手,徹底清除父皇的勢力,同時……也將自己推上風口浪尖,再也無法置身事外?
趙構不敢再想下去!他隻覺得渾身冰涼,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但在這冰冷的深淵底部,卻又有一簇名為“機會”的火焰在跳動!
他看著趙桓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兄長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再猶豫,再推脫,就是自尋死路!
要麼,拒絕,然後被徹底打入“福寧宮同黨”的行列,下場比梁師成好不了多少。
要麼,接受,殺了這個曾經需要自己仰望的大璫,遞上這份血淋淋的投名狀,從此與這位強勢的皇兄徹底捆綁,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博那一線生機,博那……可能存在的、遠超一個親王身份的滔天權柄!
短暫的、卻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掙紮之後,趙構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他緩緩抬起頭,臉上的驚恐和猶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躍躍欲試的狠厲。
他知道該怎麼選了!富貴險中求!想要人上人,豈能不染血?!
“臣弟……”趙構緩緩開口,聲音不再顫抖,而是變得異常沉穩,“遵旨。”
這兩個字,他說得異常清晰,也異常沉重。
趙桓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果然是個能成大事的!沒有讓他失望!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權衡利弊,並做出最符合自身利益也是最符合趙桓利益)的選擇,這份果決和狠辣,是成事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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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趙桓點點頭,語氣中似乎帶上了一絲“滿意”,“陳卿。”
“臣在。”陳過庭立刻上前,他一直垂手侍立在旁,將剛才兄弟二人的暗語機鋒儘收眼底,心中對這位年輕官家的敬畏又深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