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嗚咽,如同無數冤魂在汴京城頭哭泣。
時間,如同凝固的血液,在壓抑和煎熬中緩慢流淌。自金軍發動那場可怕的的四麵總攻,以及姚平仲、王宗濋所部援軍悲壯覆滅之後,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
三天裡,金軍沒有再發動大規模的強攻。城外那慘無人道的木杆依舊高懸,但或許是趙桓那封誅心的書信和城頭飄出的肉香起了作用,又或許是自身傷亡慘重、糧草不濟,金軍的攻勢明顯緩和了下來。
但這並不意味著汴京解圍了。恰恰相反,一種更加令人窒息的絕望,如同無形的絞索,正在慢慢勒緊這座孤城的咽喉。
金軍的襲擾從未停止。小股的精銳部隊,如同不知疲倦的餓狼,輪番衝擊著各個城門,尤其是防禦相對薄弱的東水門和西水門。他們不再追求一舉破城,而是以消耗宋軍兵力、器械和意誌為主要目的。冷箭、炮石、夜襲……無所不用其極。
城內的氣氛,也壓抑到了極點。
最初因為官家親臨、援軍覆滅而激起的悲憤和決死之氣,在連日不斷的襲擾、傷亡和……饑餓麵前,開始不可避免地消退。
糧草!這是懸在所有人頭頂最鋒利的刀!
雖然趙桓下令打開官倉,優先供給軍民,但汴京城人口百萬,再加上數萬守軍,每日的消耗是天文數字!之前被劉延慶等人貪墨、以及大火燒毀的部分糧草,更是雪上加霜!
城頭飄出的肉香,迷惑了敵人,卻也刺激著城內饑腸轆轆的百姓和士兵。雖然有宵禁令和嚴刑峻法彈壓,但暗地裡的抱怨、恐慌甚至絕望情緒,如同瘋長的野草,難以根除。
南薰門城樓,臨時禦帳。
趙桓的臉色比三天前更加蒼白,眼窩深陷,嘴唇也有些乾裂。他已經連續三個日夜沒有合眼了。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也不能睡。
他麵前的案幾上,堆滿了來自各處的告急文書和情報。
“陛下,西水門守將張克戩來報,昨夜金賊夜襲,雖被擊退,但我軍傷亡亦近百人,箭矢……箭矢已不足三輪齊射!”
“陛下,東水門城牆再次出現坍塌,守軍用身體和沙袋勉強堵住,急需工匠和木石修補!”
“陛下,宣化門種老將軍傷勢反複,高燒不退,軍醫說……情況不容樂觀……”
“陛下,城內糧價再次飛漲,已有刁民趁機哄抬物價,開封府請求指示……”
“陛下,皇城司密報,福寧宮那邊……似乎仍有內侍試圖與外界聯係,行蹤詭秘……”
一條條壞消息,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斷衝擊著趙桓早已疲憊不堪的神經。
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聲音沙啞:“箭矢不足,就讓將作監加緊趕製!用城內搜繳來的銅鐵!城牆坍塌,就拆了附近的空屋!木石不夠,也要給朕頂上!”
“種老將軍那裡……傳禦醫!用最好的藥!告訴他,無論如何,也要給朕撐住!宣化門不能沒有他!”
“哄抬物價者,殺無赦!抄沒家產,充作軍糧!”
“福寧宮……哼!”趙桓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告訴陳過庭,給朕盯緊了!再有異動,不必請示,直接拿下!”
命令一道道發出,但趙桓知道,這些都隻是治標不治本。問題的根源在於——缺糧!缺兵!缺援軍!
“李卿,”他看向同樣一臉憔悴的李綱,“城內還能支撐多久?”
李綱沉默了片刻,艱難地開口:“回陛下……若按目前消耗,城內糧草……最多……最多還能支撐十日。兵力……各處城門守軍皆已疲憊至極,新募丁壯雖有補充,但戰力有限,傷亡率極高。若金賊再次發動總攻……”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十日!最多隻有十日!
趙桓的心沉了下去。十天之內,如果還沒有援軍的消息,汴京……就真的完了!
“報——!”就在這時,一名負責通訊的令兵,臉上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激動,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陛下!李帥!大捷……大捷啊!”
大捷?!
趙桓和李綱等人都是一愣!哪裡來的大捷?!
“是……是韓將軍!韓世忠將軍!”令兵激動得語無倫次,“韓將軍率領數千精騎,自淮陽千裡奔襲!於昨日……於昨日在滑州位於汴京東北方向)附近,遭遇金賊一支負責押運糧草的偏師!韓將軍……韓將軍以少勝多,大破敵軍!斬首……斬首千餘!繳獲糧草輜重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