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箭?!”趙佶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著地上那截斷羽,如同看到了索命的判官筆,他猛地搖頭,聲音尖利,“不!這不是!是栽贓!你栽贓朕!”
趙桓蹲下身,將那截箭羽撿起,在指尖輕輕轉動,銀線雲梅紋在昏暗的燭光下流轉著詭異的光。“父皇,”他聲音平穩,聽不出喜怒,“梁師成的‘影子’,張俊營帳裡的內侍,軍器監被動手腳的火油、炮石…您覺得,朕還需要用一支箭來‘栽贓’嗎?”
趙佶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嘴唇哆嗦著,想要辯駁,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看著趙桓那雙平靜得可怕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不…不是朕…”他還在徒勞地掙紮,聲音微弱,“是梁師成…他…他蒙蔽了朕…”
“哦?”趙桓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裡帶著一絲玩味,“那康王呢?朕的好九弟,趙構呢?他也蒙蔽了您?”
提到趙構,趙佶仿佛瞬間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爆發出最後的光芒:“構兒?!構兒他出城了!他一定會帶兵回來救朕的!趙桓!你等著!等構兒回來,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回來?”趙桓發出一聲輕笑,笑聲在空曠的大殿裡顯得格外刺耳,“父皇,您怕是還不知道吧?”
他俯下身,湊近趙佶,聲音壓低,如同情人間的耳語,內容卻比毒藥更致命:“你寄予厚望的九子,朕的好弟弟,他可沒去應天府。他繞道去了睢陽,在城外一個叫野雞崗的地方,鬼鬼祟祟地…見了一些人。”
趙佶呼吸猛地一滯,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你…你怎麼…”
“朕怎麼知道?”趙桓直起身,撣了撣衣袍,“這汴京內外,如今,還有什麼是朕不能知道的?”
他看著趙佶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緩緩道:“朕的人,已經‘請’他去做客了。連同那些在野雞崗跟他密謀的地方豪強,一個都沒落下。”
“不!不可能!”趙佶如同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發出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嘶吼,“構兒身邊有護衛!他武藝高強!你們…”
“父皇是對朕的皇城司沒信心?”趙桓打斷他,語氣平靜,“還是覺得,沒了您這棵大樹,那些所謂的‘護衛’,還會為他拚命?”
趙佶的嘶吼戛然而止,眼中隻剩下無邊的絕望和恐懼。
“不過…”趙桓話鋒一轉,語氣裡帶著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朕暫時…還沒動他。畢竟,是朕的親弟弟。”
趙佶猛地抬起頭,眼中重新燃起一絲瘋狂的希望,他掙紮著向前爬了幾步,抓住趙桓的袍角:“沒動他?那你放了他!快放了他!他是無辜的!他是你弟弟!趙桓!你放了他,朕…朕什麼都給你!朕可以下罪己詔!朕可以…”
“放了他?”趙桓看著腳下這個涕淚橫流、毫無尊嚴的父親,眼神冰冷,“放他出來,聯絡那些心懷不滿的舊臣餘孽,再來一次玄德門之變嗎?”
他輕輕一掙,將袍角從趙佶手中抽回,退後一步。
“父皇,您該明白。”趙桓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趙構的命,在朕手裡。他的生死,隻在朕一念之間。就像…您一樣。”
這句話,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趙佶!
“啊啊啊啊啊!!!!”他徹底瘋了!披頭散發,在地上翻滾、捶打著冰冷的地磚,發出歇斯底裡的咆哮和咒罵!
“趙桓!你這個畜生!魔鬼!你不得好死!你弑父殺弟!你會下地獄的!”
“朕當初瞎了眼!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朕詛咒你!詛咒你斷子絕孫!詛咒這大宋江山在你手裡徹底敗亡!!”
汙言穢語,不堪入耳。整個延福殿,都回蕩著他瘋狂的詛咒和絕望的哀嚎。
趙桓靜靜地站在一旁,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的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憐憫,隻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冰冷,仿佛在看一場早已預知結局的鬨劇。
直到趙佶罵累了,哭累了,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癱在地上劇烈地喘息,眼神渙散,隻剩下無邊的恨意和死寂。
趙桓才緩緩開口,聲音平靜無波:“父皇,鬨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