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
“醒了!陛下醒了!”
耳邊是雜亂的呼喊,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又透著某種竭力壓抑、仿佛生怕驚擾了什麼而帶來的輕微顫抖。
意識如同沉入冰冷河底的頑石,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向上拉扯。眼皮重若千斤,每一次顫動都牽扯著太陽穴針紮般的刺痛。喉嚨乾涸得像是被烈火燎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粗糲的摩擦感。
趙桓費儘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掀開眼皮一條縫隙。
模糊的光線刺入眼中,讓他下意識地又閉了一下。再次睜開時,視線終於聚焦。
不是夢境中那冰冷空曠的垂拱殿,也不是南薰門城樓上那臨時搭建、充滿血腥與硝煙味的指揮棚。
眼前是熟悉的明黃色紗帳,帳頂繡著精致的團龍暗紋。身下是柔軟的錦被,鼻端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混合著安神香和草藥的氣息。
他……回宮了?
“陛下!您感覺怎麼樣?快!傳禦醫!”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和關切,是張望。
趙桓轉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試圖看清周圍。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寬大的龍榻上,顯然是寢宮之內。床邊圍滿了人,有張望,有幾個麵生的內侍和宮女,還有……幾個穿著太醫院官服、須發花白的老禦醫,正一臉緊張地看著他。
“水……”趙桓張了張嘴,隻發出一個沙啞乾澀的音節。
“快!水!溫水!”張望連忙吩咐,立刻有宮女小心翼翼地端來一個白玉杯,用小銀勺舀起溫水,湊到他嘴邊。
幾口溫水入喉,如同甘霖滋潤了乾涸的河床,喉嚨裡的灼燒感稍稍緩解。趙桓也感覺混沌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昏迷前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回——金軍潰敗,四麵楚歌,震天的歡呼,還有自己……力竭倒下的瞬間。
“朕……昏迷了多久?”他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嘶啞,卻清晰了許多。
“回陛下,”為首的老禦醫連忙上前一步,躬身答道,聲音帶著一絲後怕,“您……您已經昏睡了整整一日夜了!幸賴陛下龍體康健,底子厚實,又有上天護佑,方才……”
一日夜?!
趙桓心中一驚!他竟然昏睡了這麼久?!
那豈不是說……
“戰況如何?!”他猛地抓住老禦醫的手腕,因為太過用力,指節都有些發白,“金賊……金賊退了嗎?!各路援軍……”
“陛下!陛下息怒!龍體要緊!”老禦醫被他突然爆發的氣勢嚇了一跳,連忙道,“您放心!金賊……金賊已經退了!”
“退了?”趙桓一愣。
“是的陛下!”張望也連忙上前,臉上洋溢著激動,“您昏倒之後,李帥和諸位將軍指揮若定!城外韓將軍、種將軍、折將軍等各路勤王大軍奮勇殺敵!金賊軍心大潰,無力再戰,已於昨日午後……拔營北撤了!”
“韓將軍、種將軍他們已經率部入城,其餘部眾正在城外清剿殘敵,安撫地方!汴京……汴京保住了!我們勝了!陛下!我們勝了啊!”張望說到最後,聲音都帶上了哭腔,激動得老淚縱橫。
旁邊侍立的內侍宮女們也紛紛露出喜悅和崇敬的目光,看向龍榻上這位創造了奇跡的年輕帝王。
勝了?
真的勝了?
巨大的喜悅如同最烈的醇酒,瞬間衝上趙桓的頭頂!他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心臟狂跳不止!
守住了!他竟然真的守住了!守住了這座風雨飄搖的汴京城!打退了不可一世的金軍!
穿越而來,步步驚心,如履薄冰,在絕望中掙紮,在血火中搏殺……這一切的苦難和犧牲,在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回報!
“好……好……”趙桓喃喃低語,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和疲憊交織在一起,讓他忍不住想要放聲大笑,卻又感到眼眶發熱。
“陛下!”老禦醫見他情緒激動,連忙勸道,“您剛醒轉,龍體尚虛,切不可大喜大悲!還需靜養才是!”
趙桓深吸幾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點了點頭:“朕知道了。你們……先退下吧。張望留下。”
“是。”禦醫和宮人們躬身退下。
寢宮內安靜下來,隻剩下趙桓和張望兩人。
“具體說說,”趙桓靠在軟枕上,聲音雖然依舊虛弱,但眼神已經恢複了銳利,“金賊撤退的情況,各路援軍的安置,還有……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