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飛沒有解釋,隻是再次下令:“王權!”
角樓上,王權嘶啞著應道:“末將在!”
嶽飛道:“將所有還能發射的神臂弩重箭,集中起來!聽我號令,給我朝著敵軍後方那幾處火光最盛、旗幟最多之處,給我狠狠地打!擾其心神!”
王權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還是立刻應道:“末將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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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飛再次看向下方如同煉獄般的戰場,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他在賭,賭粘罕在瘋狂進攻的同時,其後方指揮必然會因連番受挫和後路不穩的消息而出現波動!
。。。。。
“還沒拿下?!廢物!通通都是廢物!”粘罕看著遠處依舊燈火通明、喊殺不休的宋營,聽著手下將領帶著越來越大傷亡數字的哭訴,暴躁地一腳踹翻了身前的火盆,火星四濺,燙得近旁的親衛連連後退。
“都元帥息怒!”旁邊的萬戶額頭冒汗,連忙勸道,“宋軍抵抗之頑強,確實……確實前所未見!那嶽飛更是悍勇異常,我軍精銳在其手中折損不小……”
“嶽飛……”粘罕咬牙切齒地低吼著這個名字,如同咀嚼著仇人的骨頭,“待某家破了此營,必將其千刀萬剮!”
就在此時,一名負責後方聯絡的親兵臉色煞白、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都……都元帥!不好……不好了!太行山……太行山那邊方才快馬急報!王屋山口的小糧台……昨夜被端了!守軍……守軍儘墨!糧草……糧草付之一炬!”
“什麼?!”粘罕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轉過身,一把揪住那親兵的衣領,雙目赤紅,“誰乾的?!楊沂中?!還是……”
親兵顫抖著,幾乎說不出話:“據……據僥幸逃回的斥候講……領頭的……打著……打著‘韓’字大旗!”
“韓世忠?!!!”粘罕如遭雷擊,渾身猛地一震!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韓世忠?!他不是在遼州被撻懶死死纏住了嗎?!他怎麼可能出現在王屋山?!那可是他南下的主要糧道之一!難道撻懶敗了?!東麵……東麵也被突破了?!
粘罕隻覺得頭暈目眩,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閃電般擊中了他——如果韓世忠的主力真的繞到了他的身後……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正驚疑不定、心亂如麻之際,突然!遠處宋軍營寨的方向,響起了一陣比之前更加密集的、如同悶雷滾過的弩機轟鳴聲!
咻——咻——咻!
數十支帶著尖銳呼嘯、甚至裹挾著火團的重箭,如同黑夜中複仇的流星,越過前方鏖戰的人群,並非射向攻城的步卒,而是以一種刁鑽而精準的軌跡,狠狠地紮向了金軍後方幾處火光最亮、將領聚集、旗幟最多的指揮位置!
“不好!有硬弩!保護都元帥!!”粘罕身邊的親衛們瞬間炸了鍋,驚呼著舉起盾牌,將他團團護住!
轟!一支火箭恰好落在不遠處的一堆糧草上,瞬間燃起熊熊大火!
混亂!恐慌!
雖然這波弩箭因為距離過遠,造成的實際殺傷並不大,但其精準的目標選擇和恰到好處的時機,卻像一記無情的重錘,狠狠砸在了粘罕本就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上!
他看著那如同鬼火般墜落的火箭,感受著身邊親衛的慌亂和恐懼,再聯想到後方不穩、韓世忠可能出現的噩耗……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疲憊,以及……對全軍覆沒的恐懼,終於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還要打下去嗎?為了什麼?為了一個可能永遠也啃不下來的硬骨頭?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功勳?還是為了將整個西路軍的精銳,都葬送在這片該死的河穀裡?!
他完顏宗翰,縱橫沙場數十年,什麼時候打過如此憋屈、如此看不到希望的仗?!
“都元帥……”身邊的萬戶看著粘罕變幻不定的臉色,也察覺到了不妙,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要不……暫且收兵?待天明再……”
“夠了!”
粘罕猛地打斷他,聲音嘶啞,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頹敗和……決斷。
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隻剩下無儘的疲憊和冰冷的理智。
“傳令……”
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鳴金……”
“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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