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工部衙署後院,一處原本略顯荒僻的院落,此刻卻已煥然一新。
院牆重新粉刷,地麵鋪上了青磚,幾間廂房也被修葺得窗明幾淨。正中的一間堂屋,更是掛上了嶄新的匾額——“格致院”。
呂頤浩立於院中,看著匠役們將最後幾件器具搬入各個工坊,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這幾日,他幾乎是寢食難安,一麵要從各監、行、坊中遴選真正的能工巧匠,一麵又要督促工部儘快將格致院的框架搭建起來。好在官家鼎力支持,錢糧、物料、人手,都是優先供給,各部司亦不敢再如以往那般陽奉陰違。
“呂尚書,鐵師傅、楚師傅、沈師傅皆已到了,正在偏廳等候。”一名工部胥吏快步走來稟報道。
“好,請他們進來。”
不多時,鐵牛、楚材、沈括三人便跟著胥吏走了進來。與幾日前相比,三人皆換上了乾淨的衣衫,精神麵貌也大不相同。尤其是那楚材和沈括,眼中都閃爍著一股難以抑製的興奮與期待。
“三位師傅,格致院初立,諸事繁雜,這幾日可還習慣?”呂頤浩笑著問道,語氣溫和。
鐵牛甕聲甕氣地道:“回呂尚書,甚好!小人這輩子,也未曾住過這般敞亮的屋舍,用過這般齊全的家什!”
楚材也連連點頭:“尚書費心了。小人昨日試著繪了幾張新式管狀火器的機括圖樣,竟無人再斥小人癡心妄想,此等暢快,實難言表!”
沈括則顯得有些迫不及待,拱手道:“呂尚書,官家所言能觀遠物的透光鏡,小人已有些粗淺的構想,隻是這琉璃原料……”
“沈師傅且放寬心。”呂頤浩擺擺手,“官家有旨,格致院所需一切物料,皆由內帑和戶部優先撥付。你隻管放手去做,莫要因耗費而束手束腳。”
“若果真如此,小人……小人必不負官家厚望!”沈括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眼眶微紅。
呂頤浩看著三人,心中亦是感慨。他原以為這些匠人不過是些埋頭苦乾的手藝人,卻不曾想,他們胸中亦有如此強烈的創造之念與被賞識的渴望。官家此舉,真乃聖明!
“今日請三位師傅來,是想與諸位計議一番格致院接下來的章程。”呂頤浩清了清嗓子,神色鄭重起來,“官家對格致院寄予厚望,尤其是火藥增威、新式管狀火器、軍用透光鏡這三事,乃是重中之重,關乎我大宋軍威國運。”
他看向鐵牛:“鐵師傅,這新式管狀火器的銃管,乃至將來火炮的炮管,官家之意,是要造出一種能承受更猛烈火藥,威力遠勝尋常的管壁。你精通鑄造,此事怕是要以你為主導。”
鐵牛麵色凝重,沉聲道:“尚書,小人仔細思量過。這銃管炮管,要承受火藥迅猛炸開的巨力,對材質與鑄造之法,要求極高。尋常青銅韌性不足,易於炸膛。小人愚見,或許當嘗試往銅中加入錫、鉛,或是鐵中摻碳,甚至尋覓他種金屬相合,以增其堅韌與耐炸之性。”
“善!”呂頤浩擊掌道,“鐵師傅所言,正合官家之意!格致院定當全力支持你試製各種堅鐵韌銅!”
他又轉向楚材:“楚材,你精通機關消息,這新式火器的點火之法、快速裝填之策,便由你來專攻。官家還提及,能否設法讓此火器如神臂弩一般,一次裝填後可快速擊發數次?若能功成,則我大宋步卒對敵,戰力必將倍增!”
楚材眼中精光一閃,拱手道:“尚書,小人曾見一種西域傳入的轉輪燈,其機巧或可借鑒。小人鬥膽設想,或可製出一種轉輪式的彈巢,亦或是多管束集之法。隻是……此等機件,對加工之精細,要求甚高,尋常工匠之手,怕是難以勝任。”
“此事無妨。”呂頤浩道,“本官會為你尋訪京中最好的機巧匠人,入格致院協助你攻關。若能製出此等利器,於軍陣之中,便是以一當十的殺伐利器!”
最後,他看向沈括,語氣更添了幾分期許:“沈師傅,你的透光鏡,官家最為看重。若能造出千裡鏡,則我大宋斥候便能遠觀敵陣虛實,炮手能校準彈道落點,水師能先察敵艦蹤跡,於軍爭之利,不言而喻。官家還說,若能製出另一種能察萬物毫末的奇鏡,已賜名‘鑒微鏡’,用以檢視軍中藥材真偽、傷口疾疫,亦能少折我大宋兵士性命,此亦是大功德。”
“千裡鏡?鑒微鏡?”沈括喃喃自語,雙目之中充滿了神往之色。“若能製此二物,助我大宋將士殺敵護國,小人縱萬死亦不辭!”
“正是。”呂頤浩鄭重道,“此事關乎軍國之利,還望沈師傅不吝心力,早日功成。”
沈括深吸一口氣,躬身道:“尚書放心,小人便是殫精竭慮,也要將這兩樣軍國利器給琢磨出來!”
正說話間,忽有內侍匆匆趕來,聲音略帶急促。
“呂尚書,官家有口諭,宣您與格致院幾位主要匠師,即刻入宮覲見!”
呂頤浩心中一凜,連忙道:“臣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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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向鐵牛三人,神色肅然:“官家要見你們,速速隨我入宮。”
三人聞言,皆是又驚又喜,夾雜著幾分忐忑與緊張。他們這等微末匠人,竟能屢獲天顏,親聆聖訓?
不多時,呂頤浩便帶著鐵牛、楚材、沈括來到紫宸殿偏殿。
趙桓早已等候在此,見他們進來,便放下手中的一卷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