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年,正月二十三日,午時將至。
鴻臚寺內,完顏宗望坐在簡陋的木榻上,麵色陰沉如水。
自冊封大典歸來,已過四日。那震天動地的火炮聲,萬邦來朝的盛況,還有高麗使臣公然反金的表態,無不如重錘般敲擊著他的心臟。
"二太子,"身邊的謀克小心翼翼道,"宋人何時召見,至今渺無音信..."
"閉嘴!"宗望厲聲道,"還嫌不夠丟人嗎?"
他何嘗不知,這是宋人故意晾著自己!從堂堂金國太子,到如今求見無門的階下囚,這種屈辱,比死還難受!
"當當當——"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何人?"宗望心中一動。
"鴻臚寺丞奉旨前來!"門外傳來清脆的聲音。
宗望連忙整理衣冠,勉強振作精神。
門開,一名中年文官步入,神情倨傲:"金使聽旨!"
"在...在下在。"宗望屈辱地起身。
"奉陛下口諭:念金使遠道而來,今日午後未時,於文華殿東偏殿召見。金使當沐浴更衣,不得攜帶兵器,不得喧嘩,覲見時當行跪拜大禮!"
"另,陛下有言:此次召見,乃朕寬恕之心。若金使有半分不敬,立即逐出京師!"
鴻臚寺丞說完,轉身便走,留下滿麵羞紅的完顏宗望。
"偏殿..."宗望咬牙切齒。連正殿都不讓進,這是何等的羞辱!
但為了大金的存亡,他必須忍受!
未時三刻,文華殿東偏殿。
完顏宗望經過層層搜身檢查,被引至殿外候著。殿內傳來陣陣翰墨香氣,顯然趙桓正在處理政務。
"金使在外候旨!"內侍高聲通稟。
"讓他再等等,朕這道奏章還未批完。"殿內傳來趙桓淡然的聲音。
宗望聽得心中一沉。這分明是故意晾著自己!
又過了一刻鐘,殿內才傳來聲音:"宣金使覲見!"
"謝陛下恩典!"宗望強忍屈辱,跪行進殿。
抬頭一看,偏殿雖小,但布置得金碧輝煌。趙桓端坐在寶座上,身著常服,卻威嚴如山。四周站著李綱、吳敏等重臣,個個目光如劍。
"臣...下臣完顏宗望,叩見大宋皇帝陛下!"宗望硬著頭皮行跪拜大禮。
"起來說話。"趙桓頭也不抬,繼續批閱奏章,"朕近日政務繁忙,抽空見你一麵。有話快說。"
這種輕慢的態度,讓宗望心中怒火中燒,但他隻能強忍:"陛下,下臣奉我主之命,前來議和..."
"議和?"趙桓終於抬起頭,目光如炬,"你也配說議和二字?"
宗望一愣:"陛下何意?"
"朕問你,"趙桓聲音陡然嚴厲,"去年你圍困汴京時,可曾想過議和?"
"這..."宗望語塞。
"當時你金軍十萬,圍城月餘,對我大宋百姓如何?"趙桓步步緊逼,"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如今敗了,就想議和?"
"陛下,戰爭確有傷亡..."
"傷亡?"趙桓冷笑,"你說的輕巧!朕告訴你,城外那些亂葬崗裡,埋著多少無辜百姓?他們的血債,誰來償還?"
宗望被問得冷汗直流:"下臣...下臣..."
李綱這時出班:"陛下,金人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如今見我朝強盛,方才惺惺作態,求和議和。"
吳敏也道:"臣以為,金人此來,未必真心。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
"二位愛卿所言極是。"趙桓點頭,目光再次投向宗望,"你說,朕為何要信你?"
宗望強作鎮定:"陛下,兩國交兵,確有恩怨。但繼續征戰,生靈塗炭,對雙方都無好處。下臣此來,正是希望化乾戈為玉帛..."
"化乾戈為玉帛?"趙桓仰天大笑,"好一個冠冕堂皇的說辭!"
"朕再問你,燕雲十六州,本是我大宋故土,你金國憑什麼占據?"
來了!宗望心中一緊,這是最核心的問題:"陛下,燕雲之地..."
"怎麼?說不出話了?"趙桓冷冷道,"既然要議和,這燕雲十六州,你們打算何時歸還?"
"這...這事關重大,下臣需要請示我主..."
"請示?"趙桓眼中閃過譏諷,"看來你這個使臣,連做主的權力都沒有。那朕見你做甚?"
宗望慌忙道:"陛下息怒!下臣此來,確有誠意!隻是燕雲之事,事關兩國根本,需要慎重商議..."
"慎重商議?"趙桓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宗望,"朕的故土,還需要與你商議?你們金人算什麼東西?"
這話如雷擊一般,讓宗望麵色慘白。但他隻能忍氣吞聲:"陛下,下臣愚鈍,不敢妄言。隻求陛下能給兩國一個和平的機會..."
"和平?"趙桓冷笑,"朕倒要看看,你們的誠意在哪裡。"
他重新坐下,目光冷峻:"既然你說要議和,朕先給你幾個條件。你能答應,咱們再談。答應不了,立刻滾出朕的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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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望心中忐忑:"請陛下明示。"
"第一,"趙桓豎起一根手指,"你們金主,當親筆寫一道《謝罪表》,向我大宋天子請罪!表中要承認,圍困汴京是錯誤的,屠戮宋人是罪過!"
此言一出,宗望如遭雷擊!讓金太宗向宋帝請罪?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陛下,這..."
"怎麼?有困難?"趙桓冷笑,"既然要議和,連認錯的勇氣都沒有?"
"陛下,我主乃一國之君..."
"一國之君就可以不認錯?"趙桓打斷他,"朕也是一國之君,難道朕的子民就該被屠殺?"
宗望額頭冒汗:"陛下,此事確實..."
"確實什麼?確實做不到?"趙桓擺手,"既然做不到,那就不必談了。來人,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