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高麗不是大宋。他沒有百萬大軍,沒有“雷火神器”,更沒有一個能讓他毫無顧忌、放手施為的穩固朝堂。他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這個小國的生死存亡。
“此事……容後再議。”他疲憊地揮了揮手,“金富軾出使未歸,一切待他帶回確切消息,再做定奪。退朝吧。”
說罷,他便起身,在內侍的攙扶下,頭也不回地走向後殿。
留下滿殿大臣,麵麵相覷,各自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寢宮之內,王楷煩躁地將案幾上的文書全部掃落在地。
“一群廢物!一群隻知黨同伐異的廢物!”他低聲咒罵著,“國難當頭,不思同心同德,卻隻知道相互攻諍!”
“主上息怒。”貼身的老內侍連忙跪下,將奏疏一一拾起。
王楷頹然坐倒在軟榻上,喃喃自語:“難道我高麗,就真的隻能永遠做彆人的藩屬嗎?難道孤,就真的隻能做一個有名無實的傀儡君主嗎?”
他想起密探從遼東傳回的那些消息:宋帝趙桓,年紀與他相仿,卻親手挽大廈於將傾,破強敵於國門,如今更是揮師西進,滅國拓疆……這等功業,這等氣魄,讓他既羨慕,又嫉妒,更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
“主上……”老內侍小心翼翼地開口,“老奴鬥膽。其實,鄭知奏事所言,亦不無道理。若南朝真能牽製金人主力,我高麗……或許真有可為。”
“可為?如何可為?”王楷苦笑一聲,“金人的鐵騎,陳兵鴨綠江畔,朝發夕至。孤若有半分異動,隻怕這開京城,旦夕之間便要化為焦土。”
“可……若能得南朝之助呢?”
“南朝?”王楷眼中閃過一絲希冀,隨即又暗淡下去,“遠水,解不了近渴啊。更何況,金富軾出使月餘,為何至今連一封正式的國書都未曾傳回?莫非……南朝也瞧不上我高麗?”
正在他心灰意冷之際,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內侍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神色狂喜,聲音都變了調:“主上!主上殿下!大喜!天大的喜訊啊!”
“何事如此驚慌?”王楷不悅地皺眉。
“南朝……南朝來信了!”內侍激動地舉著一卷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信筒,“是金富軾大人的親筆密信!從宋國邊境,八百裡加急送回來的!”
“什麼?!”
王楷霍然站起,一把搶過信筒,顫抖著雙手撕開油布,扯開蠟封。
他展開那張薄薄的信紙,隻見上麵是金富軾那熟悉的筆跡,字跡潦草而激動,仿佛是在極度興奮的狀態下一氣嗬成。
信的內容不長,但每一個字,都像一道驚雷,在他腦中炸響!
“……西夏確已亡國……宋帝於興慶府受其主李乾順降……臣親睹宋軍冊封大典,萬邦來朝,聲威赫赫……高麗蒙陛下天恩,列於諸邦之首……宋帝言,高麗乃兄弟之邦,願共擊金虜,約為與國……”
“……臣於大典之上,已代主上表態,願為南朝前驅,宋帝龍顏大悅……富軾不日即將歸國,請主上早做準備,我高麗……天賜良機,國運中興,正在此舉!”
“哈哈……哈哈哈哈!”
王楷看完密信,先是呆立當場,隨即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狂笑。他將那封信紙緊緊攥在手中,仿佛攥住了整個國家的未來。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他激動地在殿內來回踱步,臉上的憂鬱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昂揚與振奮。
“來人!傳旨!”他對著殿外高聲喊道,“立刻召集門下侍中、中書令、鄭知常、崔忠獻……所有在京兩省官員,即刻到延英殿議事!”
“主上,天色已晚……”老內侍提醒道。
“今夜,無人可眠!”王楷眼中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光芒,“孤要讓他們看看,誰才是這高麗真正的主人!孤要讓他們知道,我高麗,再也不用看那女真人的臉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