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年五月初四,黃昏。雲州城外,西遼軍營。
"殺!一個不留!"
淒厲的喊殺聲從雲州城內傳來,夾雜著婦孺的哭嚎和房屋倒塌的轟鳴。黑煙滾滾,火光衝天,整座城池都在燃燒。
西遼德宗皇帝耶律大石騎著一匹黑色戰馬,立在城外的高坡上,冷漠地注視著眼前的屠殺。他身穿黑色鎧甲,腰懸寶刀,雖已年過五旬,但身材依然挺拔如鬆,那雙鷹隼般的眼睛中燃燒著複仇的烈火。
"陛下,雲州城已被徹底攻破!"六院司大王蕭斡裡剌策馬來到他身邊,臉上還濺著血跡,"城中金狗三萬餘人,已儘數屠滅!"
"好!"耶律大石冷笑,"這便是滅我大遼的下場!朕要讓這些金狗知道,契丹人的血債,必須用血來償還!"
就在這時,一名傳令兵飛馬而來,遠遠就大聲呼喊:"陛下!急報!急報!"
"何事?"蕭斡裡剌喝道。
"稟報陛下!"傳令兵翻身下馬,跪地呈上一卷文書,"前方斥候來報,宋軍...宋軍兵臨上京會寧府了!"
"什麼?!"耶律大石猛地勒住馬韁,"你說什麼?!"
"千真萬確!宋軍五萬精銳,由宋皇趙桓親自率領,已經出現在會寧府城下!金國兩個王爺正在城內火並,根本無力抵抗!"
蕭斡裡剌激動得渾身發抖:"陛下!這...這豈不是說..."
"說什麼?"耶律大石眼中精光大盛。
"說金國真的要完了!"
耶律大石哈哈大笑,笑聲在血腥的戰場上顯得格外猙獰:"好!好!好!朕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二十年了!"
夜色降臨,西遼軍營中篝火點點。
大帳內,耶律大石召集麾下諸將議事。帳中懸掛著一麵繡著契丹文字的黑色軍旗,上麵寫著"複仇雪恨"四個大字。
"諸位,"耶律大石端起一碗馬奶酒,目光掃過帳中眾將,"今日朕屠了雲州,心中痛快!但這還遠遠不夠!"
"陛下說得對!"南麵都統耶律鬆山咬牙切齒,"金狗滅我大遼,殺我族人,這血海深仇,就算屠儘關外也不足以報複!"
"鬆山說得好!"耶律大石猛地將酒碗摔在地上,碗片四濺,"朕問你們,可還記得天祚帝是如何死的?可還記得我契丹百萬族人是如何被屠戮的?"
帳內眾將齊聲回答:"記得!永遠記得!"
"那朕就再給你們說一遍!"耶律大石站起身來,眼中閃爍著仇恨的火焰,"天慶四年,金狗完顏阿骨打起兵反遼!朕當時還是林牙,親眼看著那些女真野人如何背叛我朝恩德!"
他踱到帳外,仰望星空:"天祚帝待女真不薄啊!每年賞賜無數,冊封阿骨打為節度使。可這些喂不飽的狼崽子,卻恩將仇報!"
"陛下,"蕭斡裡剌沉聲道,"那一戰,我軍十萬精銳..."
"全軍覆沒!"耶律大石怒吼,"出河店一戰,完顏宗望那狗賊率三萬金軍,竟將我朝十萬大軍殺得片甲不留!朕至今還記得那滿地的屍骸,還記得那遍野的哭聲!"
樞密使耶律術薛也紅了眼:"陛下,臣的父兄都死在那一戰中!"
"何止你的父兄?"耶律大石轉身回到帳中,"朕的叔父耶律餘睹,朕的堂兄耶律淳,還有多少宗室將領,都死在金狗手裡!"
他走到帳中的一張地圖前,用手指著上麵的燕雲十六州:"護步達岡之戰,朕親率五萬鐵騎,與完顏宗翰決戰!結果如何?全軍覆沒!朕險些也死在那裡!"
"還有更狠的!"蕭斡裡剌咬牙道,"金狗攻破中京後,對我契丹百姓大肆屠殺!不分男女老幼,見人就殺!"
"對!"耶律大石眼中噴火,"朕永遠忘不了那些景象!金狗們將我契丹婦孺的頭顱砍下,堆成京觀!將我族中兒童活活摔死在城牆上!這些畜生,比野獸還要殘忍!"
帳內眾將聽得熱血沸騰,個個摩拳擦掌。
"最讓朕痛心的,"耶律大石聲音顫抖,"是朕的母親,朕的妻兒,都死在金狗手裡!當朕率殘部西逃時,回頭看到的是什麼?是燃燒的宮殿,是遍地的屍骸,是我大遼二百年基業化為灰燼!"
"陛下!"眾將齊聲呼喊,"血債必須血償!"
"所以朕才率兩百鐵騎西來!"耶律大石拔出腰間寶刀,刀鋒在篝火下閃閃發光,"所以朕才要在這西域重建基業!所以朕才要等待時機,殺回關外,為死去的族人報仇雪恨!"
"諸位可知,朕當年西來時,走的是何等艱險的路?"耶律大石將寶刀插回鞘中,重新坐下。
"請陛下明示!"眾將恭敬地說道。
"朕永遠不會忘記那條路!"耶律大石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從可敦城出發,一路向西,穿越戈壁,翻越天山,每一步都是血淚!"
他指著地圖上的一條線路:"看到了嗎?從可敦城到葉密立,足足三千裡路!沿途多少次遭遇暴風雪?多少次缺水斷糧?多少兄弟倒在了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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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斡裡剌也感慨道:"臣記得,出發時我們有萬餘人,到了葉密立時,隻剩下不到五千人了!"
"那些死在路上的兄弟們,"耶律大石聲音哽咽,"他們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都是"一定要殺回去報仇"!朕怎麼能辜負他們的遺願?"
"還有那些女眷,"耶律鬆山也紅了眼,"多少契丹女子在路上被凍死、餓死!她們死前抱著孩子,眼中還燃燒著複仇的火焰!"
"朕的結發妻子蕭氏,"耶律大石痛苦地閉上眼睛,"就是在翻越天山時,為了把僅有的一點食物留給將士們,活活餓死在雪山上!她死前拉著朕的手說:"大石,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為大遼報仇!""
帳內眾將聽得熱淚盈眶,個個握拳怒目。
"所以朕發誓,"耶律大石猛地睜開眼睛,"此生不報此仇,朕死不瞑目!"
"但朕沒有被仇恨衝昏頭腦!"耶律大石話鋒一轉,"朕知道,要想報仇,就必須先站穩腳跟,積蓄力量!"
"陛下英明!"蕭斡裡剌敬佩地說道,"您在葉密立稱帝,然後征服高昌回鶻,擊敗喀喇汗國,建立這偌大的西遼,實在是雄才大略!"
"那也是用血拚出來的!"耶律大石冷笑,"朕初到西域時,那些回鶻人、突厥人把我們當成喪家之犬,百般欺淩!"
"結果如何?"耶律術薛問道。
"結果?"耶律大石獰笑,"朕用鐵蹄踏平了他們的都城!用刀劍讓他們知道,契丹人不是好惹的!"
他走到地圖前,指著那些密密麻麻的城市:"看到了嗎?從高昌到撒馬爾罕,從布哈拉到花剌子模,哪一座城不是朕打下來的?哪一個國王不是跪在朕麵前求饒的?"
"特彆是卡特萬之戰!"蕭斡裡剌興奮地說道,"陛下率十萬大軍,一舉擊敗塞爾柱帝國的三十萬聯軍!從此威震中亞!"
"那一戰確實痛快!"耶律大石眼中閃過得意的光芒,"那個桑賈爾蘇丹,不是很囂張嗎?不是要朕改信伊斯蘭教嗎?結果如何?還不是被朕殺得丟盔棄甲,跪地求饒!"
"陛下當時是如何回答他的?"耶律鬆山笑問。
"朕當時就告訴他,"耶律大石哈哈大笑,"朕信的是契丹人的神,不是什麼真主!要朕改教?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眾將也跟著大笑起來。
"從那以後,整個中亞都知道了,"耶律大石得意地說道,"這裡的主人姓耶律,不姓彆的!花剌子模的阿拉丁,東喀喇汗的阿赫馬德,西喀喇汗的馬赫穆德,哪個不是乖乖納貢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