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國際機場的喧囂與巴黎截然不同。這裡的人潮更洶湧,空氣裡混雜著各種方言、行李箱滾輪的噪音以及一種特有的、帶著鹹濕水汽和現代都市節奏的緊迫感。巨大的落地窗外,鉛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預示著這座城市的某種基調。
林晚抱著童童,在助理陳默一位沉默乾練、眼神銳利的年輕男子,是她在國外結識並絕對信任的夥伴)和保姆的簇擁下,快速通過vip通道。她依舊戴著那副寬大的墨鏡,米白色大衣的衣擺隨著步伐劃出利落的弧線,氣場強大,引得周圍旅客紛紛側目,猜測著她的身份。
童童似乎被環境的改變驚擾,小臉繃得緊緊的,緊緊抓著媽媽的衣領,將頭更深地埋在林晚的頸窩,隻露出一雙警惕又帶著茫然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這個陌生的、嘈雜的世界。他的素描本被保姆小心地收在隨身包裡。
“林總,車已經安排好了,直接去酒店還是……”陳默低聲詢問,聲音平穩。
“去‘雲棲公館’。”林晚的聲音透過口罩傳出,清晰而冷靜。那是她提前購置的一處頂級安保私密公寓,位於城市最昂貴的濱江地段,鬨中取靜。
“明白。”陳默點頭,迅速安排。
就在他們即將走出通道,步入到達大廳時,另一隊人正從隔壁的vvip通道走出,迎麵而來。那股無形的、極具壓迫感的氣場瞬間彌漫開來,讓原本嘈雜的通道口都仿佛安靜了幾分。
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穿著一件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絨大衣,內裡是挺括的黑色西裝。他步伐沉穩,每一步都帶著掌控全局的從容。正是幾個小時前還在國際財經新聞屏幕上出現的麵孔——顧淮深。
他比屏幕上更顯冷峻。下頜線緊繃,薄唇抿成一條沒有弧度的直線,深邃的眼眸如同淬了寒冰的黑曜石,掃視前方時帶著一種天然的審視和疏離。他身後跟著幾位同樣西裝革履、神情肅穆的助理和保鏢,氣場強大,如同移動的冰山,所過之處,空氣都似乎凝滯了。
五年時光,並未在他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反而沉澱出更深的威勢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感。那種疲憊並非來自身體,更像是靈魂深處某種東西被長久壓抑、磨損後的倦怠。
兩撥人,在通道出口處,不可避免地狹路相逢。
林晚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墨鏡和口罩是她最好的盔甲,將所有的情緒都完美地封鎖在內。她隻是微微調整了一下抱著童童的姿勢,讓孩子的臉更完全地埋在自己肩頭,避開了那個方向可能投來的任何視線。她的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杆永不彎曲的標槍,抱著她的孩子,以一種近乎漠然的姿態,與顧淮深擦肩而過。
距離近得,林晚甚至能聞到顧淮深身上那熟悉的、冷冽的雪鬆混合著淡淡煙草的氣息——那是她曾經無比眷戀,如今卻隻想徹底遺忘的味道。
顧淮深的目光,在那一瞬間,似乎被什麼牽引,極其短暫地掃過迎麵走來的女人和她懷裡的孩子。墨鏡遮住了她的眼睛,口罩蓋住了大半張臉,但那高挑清冷的身姿,那抱著孩子時無意流露出的、一種混合著保護與疏離的獨特氣質,像一根極細的針,猝不及防地刺入他冰封的神經末梢。
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的熟悉感,如同水麵下的暗湧,猛地攫住了他。他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視線下意識地追隨著那個被抱在懷裡的、隻露出柔軟黑發的小腦袋。
孩子……?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就被一股更強烈的、混合著冰冷怒意和自我厭棄的情緒狠狠壓下。五年了,那個女人如同人間蒸發,帶著他的“背叛”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還抱著一個孩子?真是荒謬!
一定是連日來的高強度工作和昨晚那個該死的、再次出現的關於紫色煙火的夢魘,讓他產生了幻覺。顧淮深眸色瞬間沉冷如淵,收回目光,仿佛剛才那一瞥的停滯從未發生。他麵無表情,步伐恢複如常,帶著他的人,目不斜視地與林晚一行人徹底錯身而過,走向早已等候在外的黑色勞斯萊斯幻影。
冰與火,在無形的空氣中激烈碰撞,又瞬間分離。沒有言語,沒有眼神的交彙,隻有擦肩而過時帶起的微弱氣流。
然而,就在林晚即將完全走出顧淮深視線範圍的那一刻,一直安靜地趴在她肩頭的童童,似乎感受到了某種強烈的、來自血脈深處的牽引。他忽然掙紮著,努力地抬起了小腦袋,扭過頭,越過媽媽的肩膀,朝著那個即將遠去的、高大冷峻的背影望去。
那雙酷似顧淮深的、黑曜石般的大眼睛裡,沒有了之前的茫然和警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粹的、帶著孩童本能的巨大好奇,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依戀的專注。他甚至無意識地、朝著那個背影的方向,伸出了一隻小小的手,在空中虛抓了一下,仿佛想抓住什麼。
這個細微的動作,林晚沒有第一時間察覺。但一直緊隨其後的陳默,眼神猛地一凝,迅速上前半步,不著痕跡地用身體擋住了童童望向顧淮深方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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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童乖,我們馬上上車了。”保姆也立刻反應過來,輕聲安撫。
童童的小手慢慢放了下來,大眼睛裡那瞬間湧現的奇異光芒也漸漸黯淡下去,恢複了之前的安靜,隻是小嘴微微扁了一下,似乎有些委屈。
林晚這才意識到什麼,抱著童童的手臂驟然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墨鏡後的眼神,冰冷如刀鋒,掃過顧淮深車隊消失的方向,又迅速收回,低頭看向懷裡的兒子。
“童童?”她的聲音有些發緊,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