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將臉幾乎貼在紙頁上。黑色的蠟筆開始在潔白的紙上瘋狂地塗抹!
不是畫畫!
是發泄!是宣泄內心巨大恐懼和痛苦的本能宣泄!
黑色的線條雜亂無章,帶著孩子所有的驚懼和無助,重重地、一遍遍地塗抹在紙上!他小小的身體隨著塗抹的動作微微顫抖,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如同小獸般的嗚咽聲,淚水無聲地洶湧而出,滴落在黑色的蠟筆痕跡上,暈開一片片深色的水漬。
保姆看得心都碎了,卻又不敢上前阻止。她知道,孩子需要這個出口。
黑色的蠟筆幾乎塗滿了整頁紙,留下濃重壓抑的黑暗。童童似乎耗儘了力氣,小手一鬆,蠟筆掉落在被子上。他呆呆地看著那一片混亂的黑色,眼神依舊空洞。
但片刻的沉寂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小小的手指在黑色的“畫紙”上摸索著,仿佛在尋找著什麼。
然後,他拿起了一支……深紫色的蠟筆。
保姆的心猛地一跳!紫色!
童童握著紫色的蠟筆,在那片濃重的黑色背景上,開始用力地、一筆一筆地……畫圈。
不是一個圈。
是很多個圈。
一個套著一個,一個疊著一個。
他用儘全身的力氣,瘋狂地畫著紫色的圈!蠟筆深深陷入紙頁,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這些圈毫無美感,扭曲、混亂、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瘋狂和執拗!它們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地覆蓋在黑色的背景上,像一張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紫色蛛網,又像是……某種被強行壓抑、最終爆發出來的、扭曲的烙印!
保姆驚愕地看著。她不明白這些紫色的圈代表著什麼,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孩子通過這些瘋狂的塗鴉所釋放出來的、巨大到無法言說的恐懼和痛苦!這紫色……讓她莫名地聯想到昨夜那個闖進來的、如同風暴般的男人,還有樓下那混亂可怕的場麵……
就在童童瘋狂地塗抹著紫色圓圈時,他小小的手指無意中劃過之前瘋狂塗抹留下的、厚厚的黑色蠟筆痕跡邊緣。一個被黑色蠟筆完全覆蓋、之前無人注意的角落,因為紫色蠟筆的用力塗抹和摩擦,表層的黑色蠟筆屑被蹭掉了一些。
一點極其微弱的、不同於黑色和紫色的……暗紅色,在那被蹭開的黑色蠟筆屑下,隱隱約約地顯露出來!
那暗紅色很淡,混雜在黑色的背景和紫色的圓圈中,幾乎難以察覺。像是不小心蹭上去的一點顏料,又像……是乾涸的、被蠟筆覆蓋住的……血跡?
保姆的心頭猛地掠過一絲不安的寒意。是童童畫畫時不小心弄傷手指了嗎?還是……在診所那場混亂的“意外”中沾染上的?
她正想湊近仔細看看,童童卻仿佛耗儘了所有的力氣,小手一鬆,紫色的蠟筆也滾落在地。他小小的身體晃了晃,再也支撐不住,抱著那本畫滿了黑色背景和瘋狂紫色圓圈的素描本,蜷縮著倒在柔軟的床上,閉上了眼睛。濃密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呼吸變得微弱而均勻。
他睡著了。在極度的恐懼和宣泄之後,陷入了精疲力儘的沉睡。
保姆輕輕上前,為他蓋好被子,心疼地擦去他臉上的淚痕。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攤開的素描本上。那片濃重的黑色,那些瘋狂扭曲的紫色圓圈,還有那角落裡若隱若現的、令人不安的暗紅色痕跡……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素描本,想仔細看看那暗紅色到底是什麼。但就在這時,兒童房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保姆嚇了一跳,趕緊將素描本合上,放回童童身邊。她整理了一下情緒,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周正,他臉色凝重,低聲道:“顧總還在醫院,讓我回來看看小少爺的情況。另外……”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老爺子……知道了昨晚的事,非常震怒。他……要見小少爺。”
保姆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顧家那位深居簡出、威嚴深重的老爺子……他要見童童?在這個孩子剛剛經曆了如此巨大的驚嚇之後?
風暴,並未因黎明而平息。微光刺破了icu外的絕望,卻照不進孩子心底的恐懼深淵。而那張被瘋狂紫色圓圈覆蓋的畫紙,如同一個無聲的、充滿血色密碼的謎題,悄然落入了即將到來的、更大的風暴漩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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