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心國際醫院,icu。
冰冷的儀器發出單調而規律的滴答聲,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計時。空氣裡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化不開,混合著藥物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林晚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連接著各種管線,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如同易碎的琉璃。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呼吸微弱而均勻,全靠呼吸機維持。
她被困在意識的最深處。
那裡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無邊無際的、粘稠冰冷的黑暗。如同沉溺在萬米深的海底,巨大的水壓從四麵八方擠壓著她,要將她徹底碾碎、溶解。寒冷刺骨,深入骨髓,凍結了她的思維,也凍結了她求生的意誌。
然而,在這片死寂的黑暗深淵中,卻不斷有破碎的、扭曲的畫麵和聲音,如同鬼魅般閃現、纏繞:
紫色的煙火!巨大、妖冶、形態奇特的紫色煙火在深沉的夜空中盛放!那光芒如此刺眼,帶著一種妖異的美感,卻讓她感到心臟被攥緊般的窒息!這煙火……是幸福的頂點?還是毀滅的開端?
冰冷的雨夜!瓢潑大雨砸在身上,冰冷刺骨。她跪在顧家老宅冰冷的石階上,額頭磕破了,鮮血混著雨水流下,模糊了視線。她絕望地拍打著厚重的雕花木門,聲音嘶啞到泣血:“淮深!開門!求你!讓我見爸爸最後一麵!!”門內,一片死寂。隻有那個男人冰冷絕情的聲音穿透雨幕:“林家咎由自取!滾!”那聲音,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她的心臟!
童童恐懼的淚水!小小的童童,蜷縮在昏暗的玄關角落,那雙酷似顧淮深的大眼睛裡,盛滿了巨大的、無聲的恐懼和無助!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洶湧滑落!那個高大的、如同惡魔般的男人,正死死抓著自己的手腕!好痛!
冰冷的刀鋒!後背傳來刺骨的寒意!她猛地回頭,隻看到一道冰冷的寒光直刺而來!快!太快了!她躲不開!劇烈的疼痛瞬間撕裂了她的身體!溫熱的液體噴湧而出!她看到“蠍子”驚愕的臉,看到灰夾克殺手怨毒的眼神……還有,那染血的錦盒……
“婉卿……”一個極其模糊、極其遙遠、卻又帶著莫名熟悉感的呼喚,如同穿過重重迷霧,隱隱約約地飄來。婉卿……是誰?為什麼……心會這麼痛?
這些畫麵和聲音,如同最殘酷的淩遲,一遍遍切割著她殘存的意識。巨大的痛苦、絕望、仇恨、以及一種無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悲傷,如同黑色的潮水,反複將她淹沒。她好累……好冷……就這樣沉下去吧……沉入永恒的黑暗,是不是就能解脫了?
一個充滿誘惑的、低沉的耳語在她意識深處響起:放棄吧……太痛了……睡吧……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用想了……
她的意識開始渙散,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生命的火光,在無邊無際的寒冷和痛苦中,搖曳著,越來越微弱……
“媽媽……”
就在那意識之光即將徹底熄滅的瞬間!
一個極其微弱、極其飄渺、卻又帶著一種穿透靈魂力量的呼喚,如同最纖細卻最堅韌的絲線,猛地刺破了粘稠的黑暗,精準地纏繞住了她即將沉淪的意識!
童童!
是童童的聲音!
那聲音不再是無聲的哭泣,不再是恐懼的嗚咽!雖然極其微弱,帶著哭腔,帶著巨大的痛苦和恐懼……但那確確實實是一個清晰的音節!
“媽媽!”
如同黑暗中炸響的一道驚雷!
如同冰封深淵裡投入的一顆火種!
林晚殘存的意識猛地一震!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無法言喻的強烈悸動,如同電流般瞬間傳遍她冰冷的靈魂!
童童!她的童童!她的星辰!他在叫她!他在害怕!他在……需要她!
“唔……”病床上,林晚緊閉的眼睫劇烈地顫動了一下!插著管子的手指,也極其輕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蜷縮了一下!
“滴——滴——滴——”心電監護儀上,原本趨於平緩的線條,陡然出現了一個明顯的波動!數值也瞬間跳高了一點點!
守在病床邊的特護護士立刻注意到了這微小的變化!她猛地湊近,仔細觀察林晚的臉龐和儀器,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驚喜!她立刻按下呼叫鈴:“醫生!快!3號床病人有反應!意識波動!生命體征出現變化!”
而此刻,在顧家老宅那間如同牢籠的兒童房裡。
童童正經曆著前所未有的巨大痛苦!
他被強行帶離顧鴻淵那威嚴冰冷的書房後,巨大的恐懼不僅沒有消散,反而因為被強行“展示”和那令人窒息的壓力而加劇!回到兒童房,他像是被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癱軟在保姆懷裡,無聲地哭泣了很久很久,直到精疲力竭地昏睡過去。
然而,睡眠並未帶來安寧。他陷入了比之前更可怕、更混亂的夢魘。
巨大的紫色煙火在頭頂炸開,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火光映照下,是媽媽流著血倒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