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躍遷引擎咆哮聲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真空般的死寂。維生艙內,柔和的生物光重新亮起,照亮了顧淮深慘白的臉和他懷中依舊昏迷的童童。醫療單元內,林晚的生命體征平穩,但意識依舊沉在深潭。
“深空躍遷完成。坐標:2Δ7區域。‘天樞’節點已清除。威脅等級評估:低。”冰冷的電子音在艙內回蕩,宣告著一次毀滅性的旅程終結。它摧毀了“歸巢”的軌道空間站,如同碾碎一隻擋路的飛蟲。
顧淮深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不是為了那被摧毀的空間站,而是為了這艘方舟所代表的、漠視一切的恐怖力量,以及它背後那個名為“牧星人”的存在。懷中的童童似乎也感受到了空間的劇變和父親的絕望,小小的身體不安地蜷縮了一下,額頭上的星痕烙印微微閃爍著幽光。
“警告:偵測到持續追蹤能量印記。標記源:‘牧星人’意誌投影。距離:未知超空間乾擾)。威脅等級:極高。”冰冷的警報聲再次響起,屏幕上出現了一個不斷閃爍的、由純粹星光構成的抽象標記,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感。
牧星人!祂追來了!如同跗骨之蛆,跨越了空間的距離!
“啟動最高級彆隱匿協議:‘靜默帷幕’。切斷所有外部能量輻射。進入深層漂流狀態。”方舟的聲音毫無波瀾地執行著預設程序。艙壁上的幽藍節點迅速黯淡下去,核心裝置的旋轉速度驟降,整個方舟如同沉入深海的巨鯨,氣息迅速收斂,與冰冷的宇宙背景融為一體。那種被窺視的冰冷感瞬間減弱了許多。
暫時的安全?還是更漫長的囚禁?
顧淮深看著童童額頭的星痕,又看向醫療單元中的林晚。保護他們,帶他們回家,是此刻支撐他意誌的唯一信念。但在這艘被牧星人標記、擁有獨立意誌的古老方舟裡,如何做到?
他抱著童童,小心翼翼地飄到醫療單元旁,隔著透明的艙蓋,看著妻子蒼白的臉。他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冰冷的艙蓋,仿佛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就在這時——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清晰意誌的意念流,如同涓涓細流,悄然流入顧淮深的意識:
「……爸爸……不哭……童童……保護媽媽……回家……」
是童童的星語!在昏迷中,他依然感知著父親的悲傷和決心!
顧淮深的心臟猛地一縮,巨大的酸楚和暖流同時湧上眼眶。他低下頭,額頭抵在童童小小的額頭上,感受著星痕那微涼的觸感,聲音哽咽卻無比堅定:“好……爸爸和童童一起……保護媽媽……回家!”
昆侖西麓,斷刃穀,“玄冰岩”洞窟。
激烈的交火聲已經停歇,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硝煙味、血腥氣和一種刺骨的、被凍結的金屬腥味。洞窟內一片狼藉,碎裂的玄冰和燒焦的岩石散落一地。
熱能爐的光芒映照著慘烈的景象。
“剃刀”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半邊身體覆蓋著厚厚的白霜,一條手臂呈現出不自然的扭曲,呼吸微弱。他的合金盾牌徹底碎裂,散落在腳邊。
“磐石”躺在地上,胸口有一道深可見骨的、被冰鐮撕裂的傷口,血液在低溫下已近乎凝固,眼神渙散,生命正快速流逝。
“山貓”半跪在洞口,手中的槍管滾燙通紅,臉上被凍氣擦過的地方留下了深紫色的凍傷疤痕,他死死盯著洞外白茫茫的風雪,警惕著下一波襲擊。
獵隼倒伏在通訊設備旁,背部被一道凍氣射線直接命中,整個上半身連同設備都被凍結在一層厚厚的、幽藍色的堅冰之中,保持著最後操作發送的姿勢。設備屏幕定格在“坐標發送成功”的提示上,但信號燈已然熄滅。
隻有雷鷹還站著,背靠著刻有星圖的洞壁,劇烈地喘息著。他的防護服多處破損,左肩被冰鐮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染紅了半邊身體,又被低溫凍結。他手中的突擊步槍槍口冒著青煙,腳下倒著一隻被大口徑穿甲彈近距離轟碎了頭部核心的“冰狩者”殘骸。另外兩隻“冰狩者”的殘軀散落在洞窟入口附近,冒著焦煙。
慘勝。
用獵隼和磐石的生命,用剃刀的殘廢,換來了坐標的發送和暫時的喘息。洞外風雪依舊,但“冰狩者”的襲擊似乎暫時停止了。
“頭兒……坐標……發出去了……”山貓的聲音嘶啞,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和巨大的悲痛。
雷鷹艱難地點點頭,目光掃過犧牲的戰友和重傷的隊員,眼中翻湧著刻骨的仇恨和無儘的沉重。他走到獵隼被凍結的遺體前,沉默地行了一個軍禮。然後,他走到重傷垂危的磐石身邊,蹲下身。
“頭兒……”磐石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聲音微弱如同遊絲,“……方舟……躍遷了……它……在逃……也在……等……”
“等什麼?”雷鷹的聲音低沉沙啞。
“……鑰匙……真正……覺醒……”磐石用儘最後力氣,目光似乎穿透了洞窟,望向無儘的星海,“……‘牧星人’……不會放過……星圖的遺產……最終……會追上去……那裡……才是……真正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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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頭一歪,再無聲息。
雷鷹緩緩合上磐石的眼睛,將他冰冷的身體輕輕放平。他站起身,看著洞壁上那幅黯淡的星圖壁畫,尤其是那個巨大的“門扉”符號。符號的刻痕裡,似乎還殘留著之前被“星痕”共鳴激活時的一絲微弱餘燼。
星圖的餘燼,戰士的血痕,在這冰冷的洞窟裡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