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月白色的微光,如同死寂荒原上唯一的星辰,緩緩飄近。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驅散了周圍數十米內令人窒息的腐敗氣息和渾濁的灰紫色塵埃。光芒中心,一個模糊的輪廓逐漸清晰。
並非實體,更像是由純粹的光與能量構成的、半透明的虛影。它保持著大致的人形,輪廓纖細柔和,隱約可見長發飄散的姿態,但麵部細節模糊不清,隻能感受到一種曆經漫長歲月沉澱下來的、非人的沉靜與……難以言喻的疲憊。虛影的“身體”中,似乎有無數極其細微的、如同星辰塵埃般的光點在緩緩流動、明滅,構成一種玄奧的韻律。
它靜靜地懸浮在離地半米的高度,停留在離顧淮深他們十幾米遠的地方。沒有言語,沒有動作,隻是“注視”著他們,尤其是那嵌入黑色沙土、死寂的維生單元,以及維生單元外殼裂縫深處那塊微弱閃爍的爐心碎片。
顧淮深抱著顫抖的童童,警惕地看著這奇異的能量體。雷鷹和“剃刀”的武器依舊穩穩指向它,但並未開火——這能量體散發出的波動,雖然陌生,卻並無敵意,反而帶著一種……溫和的、如同古井深水般的包容感,與這顆行星本身的惡意格格不入。
“你……是誰?”顧淮深聲音沙啞,帶著試探。
能量體虛影似乎微微動了一下,沒有發出聲音,但一股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意念波動,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直接蕩漾在顧淮深、雷鷹和“剃刀”的意識中。這意念並非語言,而是一種直接的信息流,古老、蒼涼,帶著金屬鏽蝕和星塵寂滅的味道:
「……守望者……」
「……殘垣……之影……」
「……星穹……律動……共鳴者……」
「……你們……攜帶著……‘碎片’……與……‘輝光’的……餘燼……」
它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維生單元上,那意念中透出深深的悲憫與一絲……仿佛看到同類的複雜情緒。
「……她……的‘輝光’……即將……熄滅……」
「……‘碎片’……是錨點……也是……負擔……」
“你能救她?”顧淮深的心猛地揪緊,急切地追問,甚至向前踏了一步。
虛影沉默了片刻,意念波動帶著一種無能為力的沉重:
「……吾之……存在……依托……殘存……陣列……」
「……無法……逆轉……生命……之沙……」
「……但……可……延緩……‘輝光’……逸散……引導……‘碎片’……共鳴……維係……最後……的……連接……」
它緩緩抬起一隻由光點構成的、近乎透明的手臂,指向維生單元。
嗡……
一道極其柔和、凝練的月白光束從虛影指尖射出,精準地注入維生單元外殼裂縫深處那塊黯淡的爐心碎片!
碎片驟然亮起!不再是之前的應激閃爍,而是穩定地散發出溫潤的、如同月光石般的光芒!這股光芒迅速滲透進維生單元內部,包裹住林晚冰冷的身體。
奇跡發生了!
維生單元內部,林晚灰敗的臉上,那層死氣似乎被驅散了一絲。雖然胸口依舊沒有起伏,生命體征監測依舊死寂,但她緊蹙的眉頭極其極其微弱地舒展了一點。一股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屬於林晚生命本源的“溫度”,如同寒夜中最後一點火星,被那注入的月白光芒和爐心碎片的力量強行維係住了!沒有繼續消散!
“晚晚……”顧淮深聲音顫抖,巨大的悲痛中湧起一絲微弱的希望。雖然隻是延緩,但延緩就意味著還有機會!
“媽媽……不冷了……”懷中的童童也似乎感應到了什麼,顫抖減輕了一些,小聲呢喃道。他額頭上那幾道重新活躍的荊棘暗紋,在月白虛影的光芒照耀下,如同被陽光照射的陰影,暫時停止了蠕動,蟄伏了下去。
然而,虛影的意念再次傳來,帶著嚴肅的警告:
「……此地……非……庇護所……」
「……‘荊棘’……已……紮根……」
「……‘它們’……的……爪牙……嗅到……‘碎片’……與……‘鑰匙’……的氣息……」
「……很快……會……到來……」
仿佛是為了印證虛影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