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寂,如同凝固的血液,堵塞在顧淮深的喉嚨裡。殘骸之城的景象——無邊無際的金屬墳場,漂浮在永恒的虛空黑暗中——足以碾碎任何殘存的希望。童童昏迷不醒,“剃刀”瀕死沉寂,雷鷹失聯,爐心碎片黯淡……前路斷絕,歸途渺茫。
然而,就在這絕望的冰點,爐心碎片那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脈動,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在顧淮深死寂的心湖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嗡……
碎片表麵,那絲溫潤的銀光微弱地閃爍著,每一次明滅,都與童童額頭新月印記散發的微光完美同步!仿佛一根無形的、跨越了生死界限的絲線,將沉睡的母親與昏迷的兒子緊緊相連!
這還不是全部!
顧淮深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穿透殘骸巨大的裂縫,死死盯向殘骸之城那黑暗無垠的深處!他的精神力如同被磁石吸引的指南針,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絲遙遠卻無比清晰的波動!
溫暖……堅韌……帶著深入骨髓的疲憊……以及一種……永不熄滅的守護意誌!
晚晚!真的是晚晚!
這並非幻覺!不是絕境中的臆想!是林晚沉睡在爐心碎片深處的精神本源,在感應到兒子極度虛弱的狀態和這片特殊空間的氣息後,第一次……主動地、清晰地……發出了跨越維度的呼喚!
“晚晚!”顧淮深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心痛。他踉蹌著撲到維生容器旁,布滿裂口和血汙的雙手顫抖著捧起那塊溫潤的碎片。冰冷的金屬容器壁下,那微弱閃爍的銀光,此刻在他眼中比恒星還要耀眼!
“你……在嗎?你能……聽到我嗎?”他將額頭抵在冰冷的容器蓋上,如同抵著妻子的臉頰,用儘所有的意念,向著碎片深處呼喚。
碎片的光芒似乎回應般地、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帶著安撫和焦急的意念波動,如同投入心湖的溫暖水滴,瞬間傳遞給了顧淮深:
「……淮深……童童……」
「……彆怕……我在……」
「……這片……殘骸……有……共鳴……」
「……靠近……核心……呼喚……我……」
斷斷續續,虛弱不堪,卻真真切切!是林晚的聲音!是她靈魂的波動!
巨大的狂喜如同電流般竄遍顧淮深全身,瞬間驅散了靈魂深處積累的疲憊和絕望!晚晚的意識蘇醒了!雖然微弱,雖然被困在碎片之中,但她沒有消散!她還在!她在呼喚他們!這片死寂的殘骸之城深處,有能幫助她的東西!
希望,在絕望的灰燼中,被這跨越生死的呼喚,重新點燃!
“晚晚……等我!”顧淮深的聲音充滿了力量,他猛地站起身,眼神銳利如鷹,瞬間掃過殘骸內部的環境。
童童依舊昏迷,但呼吸平穩,星痕和新月印記的微光穩定,似乎在緩慢吸收著這片空間某種稀薄卻純淨的能量,恢複著本源。“剃刀”胸口的微光如同風中殘燭,但還未熄滅。雷鷹依舊失聯。
時間緊迫!荊棘女王隨時可能從聖所的混亂中恢複,追蹤而至!必須立刻行動!
顧淮深迅速做出決斷。他小心地將童童背在背上,用撕下的防護服內襯布條牢牢固定好。小家夥小小的身體伏在他寬闊的背上,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的頸側,額頭的微光如同小小的燈塔。接著,他吃力地將維生容器固定在胸前,爐心碎片的光芒透過容器,微弱卻堅定地映照著他的胸膛。
最後,他走到“剃刀”龐大的殘骸旁。這位沉默的鋼鐵守護者,為了守護童童付出了幾乎毀滅的代價。顧淮深的手輕輕按在“剃刀”冰冷的、布滿傷痕的裝甲上。
“兄弟,再堅持一下。”他低聲道,聲音帶著金屬般的堅定,“我不會把你留在這裡。我們一起走。”
他調動起剛剛恢複的一絲精神力,並非用於攻擊或防禦,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小心翼翼地探入“剃刀”胸口那點微弱的紅光核心。他無法修複這致命的損傷,但他能感知到,“剃刀”最後的核心意識並未完全消散,而是陷入了一種極深的、類似冬眠的沉寂狀態,如同被冰封的火焰。
顧淮深用精神力包裹住那點微弱的意識核心,如同捧著一簇隨時會熄滅的火種,小心翼翼地、溫柔地將其從瀕臨熔毀的機體中“剝離”出來。這過程極其耗費心神,如同在懸崖邊緣走鋼絲。剝離出的意識核心,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如同一顆黯淡的紅色光點,懸浮在顧淮深的精神力包裹中。
他無法攜帶“剃刀”龐大的殘骸,但他帶走了它的“心”。
做完這一切,顧淮深已是汗如雨下,剛剛恢複的一絲精神力再次見底。但他眼神依舊堅定。他最後看了一眼這處暫時安全的殘骸角落,深吸一口冰冷而帶著塵埃的空氣,毅然轉身,背著童童,胸前護著爐心碎片,手中捧著“剃刀”的意識火種,踏入了殘骸之城那幽深冰冷的巨大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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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骸之城的內部,如同迷宮般複雜而危險。巨大的金屬結構相互擠壓、堆疊,形成狹窄而扭曲的通道。腳下是厚厚的、不知沉積了多少歲月的金屬塵埃,每一步都深陷其中。斷裂的電纜如同垂死的巨蟒,懸掛在頭頂,閃爍著危險的電火花。空氣稀薄而寒冷,帶著濃重的鏽蝕和衰敗氣息。死寂,是這裡唯一的主旋律,隻有顧淮深沉重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在空曠的金屬峽穀中回蕩。
林晚的呼喚,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指引著方向。顧淮深的精神力雖然虛弱,卻如同最敏銳的羅盤,緊緊鎖定著那絲來自殘骸之城深處的、溫暖而堅韌的波動。他背著童童,在巨大的金屬骸骨間艱難穿行,時而攀爬陡峭的斷裂船體,時而側身擠過狹窄的金屬縫隙。爐心碎片在他胸前微微閃爍,每一次閃爍,都仿佛在回應著遠方那越來越清晰的呼喚,也給他疲憊的身體注入一絲微弱的力量。
童童趴在他背上,小臉貼著他的後頸,昏迷中無意識地呢喃著:“媽媽……冷……”他額頭的星痕和新月印記,在這片死寂的空間中,如同兩塊小小的磁石,緩慢而持續地吸收著某種無形的、沉澱在無數殘骸中的……悲愴與執念?這些冰冷的情緒碎片,似乎被純淨的星痕和新月印記轉化、過濾,化作滋養他本源的能量。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幾個小時,也許更久。前方的通道豁然開朗。
他們來到了一處相對開闊的“廣場”——由一艘巨型星際母艦的斷裂艦橋和幾塊巨大的行星地表裝甲板相互嵌合形成的巨大空間。空間中心,矗立著一個極其怪異的物體。
那並非殘骸,而像是一個……巨大的、由無數斷裂能量導管和扭曲金屬強行拚湊而成的……“繭”!繭的材質斑駁混雜,有星際戰艦的引擎外殼,有空間站的能量核心護板,甚至還有類似沉眠者遺跡的銀色金屬碎片。這些來自不同文明的殘骸,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粗暴地焊接、融合在一起,構成了這個高達數十米、散發著不穩定能量波動的巨大金屬之繭。
繭的表麵布滿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動著的暗紅色能量管道!這些管道深深嵌入繭體,貪婪地抽取著繭內某種東西的能量,散發出與荊棘汙染同源的、令人作嘔的侵蝕氣息!而在繭的頂部,一個巨大的、扭曲的、如同荊棘王座徽記般的暗紅烙印,散發著強大的汙染威壓!
荊棘的爪牙!它們早已盤踞在此!這個繭……它們在抽取什麼?!
顧淮深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林晚呼喚的源頭……似乎就在這個繭的深處!她能感應到的“共鳴”……難道就是這個被荊棘汙染的繭?!
巨大的危機感瞬間攫住了他!他立刻伏低身體,將自己和背上的童童隱藏在巨大的金屬殘骸陰影中,精神力內斂到極致。
就在這時,繭體表麵的暗紅能量管道猛地劇烈搏動起來!一股強大的、充滿了貪婪與褻瀆的意誌波動從繭內散發出來!緊接著,繭體表麵一陣蠕動,一個巨大的、由流動的暗紅荊棘能量構成的猙獰麵孔,緩緩在繭壁上浮現!那麵孔沒有五官,隻有兩個燃燒著暗金色火焰的空洞,冰冷地掃視著整個廣場!
荊棘女王的次級投影!它的一部分意誌竟然延伸到了這裡,寄生在這個繭中,操控著汙染!
“純淨……之源……接近了……”那暗金火焰的空洞“目光”掃過廣場,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洞察力,“……逃不掉的……容器……終將……回歸……王座……”
顧淮深屏住呼吸,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襯。他們被發現了?不,似乎還沒有精準定位,但女王的意誌已經感應到了童童和爐心碎片散發的純淨氣息正在靠近!
他必須立刻做出決定!是退,尋找其他路徑?還是……賭一把!
林晚的呼喚,如同最清晰的指引,堅定地指向繭的深處!她就在裡麵!而且她的意念中充滿了焦急和一種……對繭內被汙染之物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