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的腳步,如同踏在凝固的冰河之上。每一次落下,凍僵的關節都發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微弱如豆的月白色光暈,僅僅勉強照亮他身前不足半米的範圍,將腳下扭曲的金屬地板、垂落的斷裂管線以及厚厚的、如同鐵鏽色黴菌般的塵埃,映照出一種詭異而壓抑的景象。
空氣粘稠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腥味和那股揮之不去的、混合了腐朽金屬與腐敗血肉的惡臭。寂靜並非無聲,而是被一種低沉的、持續的嗡鳴所填充——那是方舟巨大殘骸在“葬鐵”行星冰冷的懷抱中,因金屬疲勞和巨大應力而持續發生的、細微的結構呻吟。這聲音無處不在,如同亡魂在金屬棺槨中的低語,時刻侵蝕著緊繃的神經。
“燈塔”的指引徹底失效。童童隻能依靠本能和對方向極其模糊的記憶引擎區在艦橋下方深處)摸索前進。通道早已不複原狀。巨大的金屬艙壁被撞擊力扭曲成怪異的弧度,如同巨獸的腸道。天花板塌陷,垂下扭曲的鋼梁和斷裂的電纜,如同垂死的觸手。地麵堆積著厚厚的金屬碎屑和不明來源的、已經凝固的暗色油汙。
他小心翼翼地繞過一堆翻倒的控製台殘骸,月白光暈掃過旁邊一扇嚴重變形的艙門。門縫處,幾道深深的、仿佛被巨爪撕裂的痕跡,在冰冷的金屬上留下猙獰的刻印。痕跡邊緣,沾染著一些粘稠、半凝固的暗藍色物質,散發出比周圍空氣更濃烈的、令人作嘔的甜腥腐臭味。
童童的心猛地一沉。這就是“燈塔”警告的“畸變體”留下的痕跡?那暗藍色的……是血?他胃裡一陣翻騰,強忍著嘔吐的衝動,加快腳步繞開。
深入艦體,通道變得更加複雜和險惡。巨大的管道破裂,噴射出早已凝固的、如同黑色瀝青般的殘留物,堵塞了部分通路。他不得不手腳並用,在冰冷的金屬廢墟中攀爬、鑽行。單薄的衣物被尖銳的金屬邊緣劃破,在手臂和小腿上留下細小的血痕,瞬間被低溫凍結,帶來刺骨的疼痛。額頭的月痕光芒似乎也隨著體力的消耗和精神的高度緊張而變得更加黯淡、不穩定。
突然!
“沙沙……沙沙……”
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摩擦聲,從前方的黑暗拐角處傳來!
童童瞬間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他猛地熄滅額頭的光芒意念一動,月痕光芒應念而收),將自己緊緊貼在旁邊一處扭曲的金屬隔斷後,屏住呼吸。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重新將他吞噬。隻有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的聲音,如同戰鼓。
“沙沙……沙沙……”
聲音更近了!帶著一種粘滯感,仿佛有什麼沉重而濕滑的東西在布滿塵埃的金屬地板上拖行。同時,那股混合了腐朽金屬和腐敗血肉的惡臭,如同實質的浪潮,猛地濃鬱了數倍!
童童死死捂住口鼻,身體因為寒冷和恐懼而劇烈顫抖。他努力睜大眼睛,試圖穿透黑暗。
一個輪廓,在拐角的陰影邊緣緩緩蠕動出來。
那東西……勉強還保留著一點人形的軀乾,但四肢扭曲拉長,如同被強行拚接的金屬假肢,末端是尖銳的、閃爍著金屬寒光的鉤爪。它的“皮膚”並非血肉,而是覆蓋著一層不斷蠕動、增殖的暗銀色金屬菌毯!菌毯下,隱約可見扭曲的、半融化的骨骼和如同生鏽管道般的內臟結構。它的“頭顱”已經變形,一隻眼睛的位置是一個不斷旋轉、閃爍著紅光的機械複眼,另一側則是一個不斷開合、流淌著暗藍色粘液的裂口,發出無意識的“嗬嗬”聲。
它像一隻巨大的、由廢金屬和腐爛血肉強行糅合而成的蜘蛛,緩慢地拖行著,鉤爪在金屬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留下一道道粘稠的暗藍色汙痕。它似乎在漫無目的地巡邏,又像是在……搜尋著什麼。
畸變體!活生生的、被汙染扭曲的怪物!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住童童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他下意識地再次催動額頭的月痕!
嗡……
微弱的月白色光芒再次艱難亮起,僅僅照亮了他身前的一小塊區域。
然而,就在光芒亮起的瞬間!
那緩慢拖行的畸變體猛地停滯了!它那顆猩紅的機械複眼,如同被激活的探照燈,瞬間鎖定了童童藏身的方向!裂口中發出的“嗬嗬”聲陡然變得尖銳、充滿了攻擊性!
“被……發……現……”童童腦中一片空白!
畸變體發出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尖嘯,那扭曲的、覆蓋著金屬菌毯的肢體爆發出與其笨重外形不符的恐怖速度,如同離弦的毒箭,帶著濃烈的惡臭和致命的殺意,朝著童童藏身的金屬隔斷——猛撲而來!
鉤爪撕裂空氣,直取童童的頭顱!
生死一瞬!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
“啊——!!!”童童發出一聲帶著哭腔的尖叫,幾乎是本能地、用儘全身力氣朝著旁邊猛地一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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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啦!
鋒利的鉤爪擦著他的後背掠過,撕裂了本就破爛的衣物,在他背上留下三道火辣辣的劇痛!冰冷的金屬觸感與撕裂的疼痛讓他渾身一顫!
他重重摔倒在冰冷堅硬、布滿碎屑的地麵上,月痕的光芒在劇烈動作和恐懼衝擊下再次熄滅!黑暗重新降臨!
身後,是畸變體撲空後砸在金屬隔斷上發出的巨響,以及更加狂暴的尖嘯!它顯然被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