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絕對的、厚重的死寂,如同凝固的水銀,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寸空間。暗銀色的能量屏障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光線,甚至時間的流動感。淨化艙內刺鼻的臭氧味、金屬熔融的焦糊氣、以及淨化藍光那冰冷的秩序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一種真空般的、令人心悸的虛無。
童童躺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身體被那層流轉著混沌微光的力場輕柔地包裹著。劇痛並未消失,骨骼的碎裂感、肌肉的撕裂痛、精神枯竭的鈍痛,依舊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的神經。但在這片絕對隔絕的寂靜裡,在這層奇異力場的包裹下,痛苦似乎被剝離了尖銳的邊緣,變得遙遠而麻木。
他微微偏過頭。艾瑟拉就躺在他身邊,銀色的長發如同破碎的月光,散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她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覆蓋在她體表的幽綠脈絡紋路徹底黯淡下去,如同燒焦的藤蔓,隻剩下死寂的輪廓。隻有額心那枚月華核心,一點微塵般的銀白光點,還在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閃爍著,證明著生命頑強的餘燼。
混沌的光暈力場如同一個巨大的、半透明的卵殼,籠罩著兩人。光暈內部,月白、幽藍、混沌輝光三種力量形成的能量亂流並未平息,它們如同糾纏的毒蛇,在力場邊界內無聲地翻滾、衝突、湮滅,又在某種微妙的平衡下重新凝聚。每一次衝突,都讓包裹著童童的力場微微波動,帶來一陣輕微的眩暈和能量過載般的刺痛。這力場既是保護他們的囚籠,也是內部能量隨時可能失衡爆炸的炸彈。
他活下來了。和艾瑟拉一起。暫時。
但這個“活下來”,代價慘重到無法估量。父母最後的印記在體內碰撞湮滅,隻留下胸口一片冰冷的死寂和掌心一點凝固的悲傷。漂流艙成了遙遠的記憶碎片。而他們現在,被一個無法理解的、冰冷強大的存在,像處理危險的實驗樣本一樣,隔離在這片死寂的囚籠裡。
前路?一片漆黑。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嗡鳴,打破了死寂的囚籠。
不是來自混沌光暈,也不是來自意識深處。
嗡鳴的源頭,是童童的左手。
他下意識地抬起左手。這隻手在剛才的混亂中並未受傷,但此刻,掌心靠近腕骨的位置,一點銀白的光芒,如同被喚醒的星辰,正穩定地、持續地散發著微弱的嗡鳴和光芒。
正是這一點銀白!
在最終抹除程序啟動、混沌融合力場即將崩潰的千鈞一發之際,正是這點從他掌心皮膚下“滲透”出來的銀白光點,強行穩定了狂暴的融合力場,更匪夷所思地……讓冰冷的金屬地麵如同水銀般融化!
童童的目光死死鎖住掌心的銀白。它隻有米粒大小,光芒純淨、冰冷,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深邃感。它散發出的氣息,與艾瑟拉的月華同源,卻又截然不同。艾瑟拉的月華是清冷的、帶著生命韻律的輝光;而這銀白,卻是一種……絕對的、冰冷的、仿佛能凍結時空的秩序感?一種與“方舟”那絕對秩序同源、卻又似乎更古老、更本質的氣息?
嗡……
銀白光點穩定地嗡鳴著。隨著嗡鳴,童童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空間感從掌心傳來。仿佛他握著的不是自己的手掌,而是一個……微型的空間節點?
一個瘋狂的念頭不可遏製地冒了出來:它能……操控空間?像剛才那樣融化金屬?
童童的心臟猛地狂跳起來。他屏住呼吸,嘗試著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的銀白光點上。用意念去“感受”它,“溝通”它,就像之前引導那混沌的震顫一樣。
嗡……
銀白光點的嗡鳴似乎清晰了一絲。那股奇異的空間感也增強了一分。
他緩緩地、試探性地,將這隻散發著銀光的左手,輕輕按在了近在咫尺的、冰冷光滑的暗銀色隔離屏障之上。
接觸的瞬間!
滋——!
一陣尖銳到靈魂深處的高頻震顫猛地從接觸點爆發!童童感覺自己的左臂瞬間失去了知覺,仿佛被無形的電流貫穿!掌心的銀白光點驟然大亮!刺目的銀光甚至短暫壓過了包裹他們的混沌光暈!
與此同時,那絕對隔絕、堅不可摧的暗銀色能量屏障,在被童童左手按住的區域,猛地波動起來!如同平靜的水麵被投入巨石!暗銀色的能量流如同受驚的魚群,瘋狂地向四周逃逸、旋轉!一個肉眼可見的、手掌大小的漣漪漩渦,赫然出現在屏障表麵!
漩渦中心,暗銀色的屏障能量變得極其稀薄、不穩定,甚至隱隱透出屏障之外……一片冰冷、空曠、布滿巨大幾何結構管道的景象?!
有效!這銀光真的能影響這屏障!
巨大的驚喜如同電流般竄遍童童全身!但驚喜隻持續了不到半秒!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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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隔離囚籠猛地一震!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反噬力量,如同無形的重錘,順著童童按在屏障上的左手,狠狠撞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