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霽豎起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安傑小聲些。
安傑這才清醒過來似的,壓低了聲音,“她們真的很過分,總說什麼資本家壓迫她們。可她們是農民,要壓迫也是地主壓迫,關我們家什麼事兒啊!再說了,你看她們現在那猖狂樣兒,不也是在壓迫我......”安傑說到一半打住,愣愣地看著齊霽,“秀娥姐,你,你怎麼這麼看著我?”
“你真不知道我為什麼看你?安老師啊安老師,我就在想,你要是留在第二醫院,現在得是什麼樣兒?你的言論,需要多少個司令員才能保住你!”齊霽低聲從牙縫裡擠出幾句話。
安傑頓時啞然。
齊霽的聲音更低,她握著安傑的手,“安老師,與人相交最忌交淺言深,但作為大你十幾歲的姐姐,我依然要問你,你確定,江司令員在島上就一個政敵都沒有嗎?”
安傑臉色頓變,使勁咬住嘴唇。
“說句最現實的話,我們兩口子剛來島上,可誰都知道濟群是司令那一隊的人,我們最不希望的就是江司令員有任何閃失!
我很感動你因為信任我,才對我坦言你的煩惱,可即便如此,我還是必須要製止你的冒失言語!”——你對額好,額還是要捶你!
安傑緊緊攥著齊霽的手,雙眼濡濕,“秀娥姐,我知道錯了。這麼多年來,就連我自己的親姐姐都沒這麼坦誠地指出過我的錯誤,我真的感謝你,我知道你是真的為我好!”
齊霽心中有愧,她發誓真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她可不想剛來到島上,江德福就有了什麼變故。
至此她也相信為什麼這個年代,有那麼多的知識分子遭到迫害,有些大概真的是言多必失了。有部分知識分子往往有個通病,他自己悟到一些東西,就是忍不住要告訴彆人,彆人的認知沒到那個層次,不領情,他還要遭罪。
齊霽剛才看安傑那種類似宣泄的言論,很擔心有一天丁濟群也像她一樣,給他自己和家庭帶來災禍。她一直努力做丁濟群的傾聽者,讓他的情緒有個舒緩口,也及時與他交流,使他不至於在外頭說出過頭的話來。
齊霽知道自己有些激動了,換了個語氣說,“這樣,你以後有什麼煩惱就寫到沙灘上,讓海浪卷走吧!”不要說給我聽了。
安傑馬上被這個浪漫的提議吸引,她抹了一把眼睛,“對啊秀娥姐,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我可以把煩惱悄悄說給海螺,寫給海浪啊,天哪,你可太知心了!”
齊霽都沒想到她這麼大的反應,心裡不免有些憐惜她一個人在完全不喜歡的環境裡,撐了那麼多年,後麵,恐怕還要繼續撐上個十年。
她太知道這種孤獨的滋味了。
誰的日子不是在撐在熬呢,有個護著她的江德福,她已經很有福氣,即便受些小姑子的氣,也是很有福氣,一個人要是事事如意,一點煩惱沒有,會遭天譴的,就是網絡小說也不敢那麼寫!嗐,權且當那是男足在平衡國運吧!
齊霽胡思亂想著,安傑扯扯她的胳膊,“秀娥姐,你到家了。”
“哦?”齊霽左右看看,可不就是,這個路口正是自己新家的方向,她不好意思地笑,“記不住路,差點走過了!”
安傑笑得像朵花,“你呀,什麼時候搬到我們家隔壁去,就不怕走過了!”
齊霽眉毛一跳,“快彆瞎說!”
“我聲音這麼小,誰能聽見?再說了,哪個當司令員的,願意跟一個不和自己一條心的人搭班子啊!”
齊霽在安傑屁股上拍了一下,“嘶!你還說!”
安傑輕叫了一聲,咯咯笑著加快腳步回家了。
這一上午,什麼正經工作沒做,卻似乎比接生了三個孩子還累。
齊霽喜歡工作,喜歡精進自己的專業知識,幫助孕婦產婦解決她們的實際問題,而不是因為工作,需要解決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和問題。
回到家,發現丁濟群已經買了六個饅頭回來,還買了兩個菜,一個是白菜燉土豆,一個是蘿卜絲炒蝦皮,齊霽暗暗歎氣,真是吃得夠夠的了。
她一邊在蘿卜絲裡加了點醬油和香醋,又加了點辣椒油,一邊問,“哎你第一天就早下班啊,比我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