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齊霽咽下口中食物，“還有一件是啥？”
“不知道了吧？”丁濟群笑，“今天島上來了個人！”
“誰？”
“你猜！”
“不說拉倒。”
“告訴你吧，是老江的一肩挑，歐陽懿！”
“他？他不是被打成右派，在黑山島改造嗎？能離島外出？”
“特殊情況自然就能，他現在得了嚴重的肺結核，根本不能勞動，老江就將他弄到咱們島上治病了。”
“啊？肺結核可是具有傳染性的，安傑能同意？”
“有什麼不同意的，老歐住在醫院，又不住他們家。”
“哦，那倒也是。哎你怎麼也跟著老歐老歐的，人家可是留過洋的大知識分子，你不是一直崇拜有學問的人，還想找個有文化的媳婦麼，怎麼不尊重人家呢！還有，你在家裡喊慣了老江，要是當麵喊漏嘴就不好了，還是要注意些。”
“我一直喊老江，怎麼了？他就算當了大軍區司令員，也是老江！”
齊霽放下筷子，“濟群我問你，你們政治部的乾部怎麼喊你？”
“丁主任啊！”
“那我再問你，有沒有喊’丁副主任‘的？”
“也有啊。”
“聽著什麼感覺，是不是不如丁主任聽著順耳，覺得那人是故意較真兒，非要把那個副字給喊出來，是在膈應你？”
“你要這麼分析，好像還真是有...那麼點不順耳。”
“再好的朋友也要注意分寸，有些規矩隻能是地位高的人來打破，私下喝酒就罷了，隻要有第三人在，你就必須喊他司令員，不會錯的！”
“嘿，你這個娘們，你在教我混官場？”
“官場我不懂，我就是以普通人的心態帶入了一下。這麼冒犯和掏心窩子的話，我也隻跟你一個人說。”
“你放心，我心裡有數。老江，他，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好吧，我見識有限，你總歸是比我考慮得更全麵一些。”齊霽知道他聽進去了，不再多說，“對了，歐陽懿住院了麼，我今天沒看到他？”
“傳染科，聽說直接住小號了，有專人送藥。我陪老江，江司令員遠遠看了他一眼，雖說憋屈點兒，但比勞動改造強多了吧！
老江還跟我說，說安傑不想拖累他、不想給他添麻煩，忍著瞞著不說，又心疼她姐姐，就在背地裡偷偷抹眼淚，他調查後知道了，就趕緊把她姐夫給接過來治病了，還說想把他們一家都接過來呢！
不添麻煩，嘁，你信嗎，我是不信，這麼些年，就我知道的，安家都不知道借了多少光了，安泰家的兒子，就他家那個成分，剛滿十六，就當兵去了！你信嗎，他當海軍去了！
安傑姐姐一家在黑山島，老江這些年也沒少照顧，動不動登陸艇就過去了，戰士扯著嗓子喊話：歐陽懿！江參謀長給你帶了個什麼什麼東西，捎了什麼什麼話！
屁大的小島全都知道他有個厲害的一肩挑，你說誰還能苛待他們家，還派江德華上島看望他們，就她那個咋呼勁兒，更是全島都知道了。
你彆看江德福打起仗來有勇有謀的，像是心眼子挺多，其實是個死心眼子，為了安傑真是什麼都豁得出去，那話這麼說來著......”
“愛江山更愛美人。”
“對，就是這句，他當年寧可兵都不當，也要跟她結婚，為此錯過一次提升副師的機會，他可是一級戰鬥英雄啊，全國才幾個啊，怎麼也不能隻是個小小守備區的司令員啊！
婚後他又死命地慣著她，讓洗臉就洗臉，讓洗屁股就洗屁股，那個沒出息勁兒啊，這老爺們要都像他，世界就亂套了。
江家除了一個江德華，誰借著光了？就這個江德華，也是像個保姆似的，給他們家看了這麼多年的孩子，自己都結婚了，還不忘幫她安傑帶孩子呢！沒有江德華，她安傑敢生這麼多孩子麼？”
“你怎麼這麼多牢騷，拿話點我呢？我又沒個娘家，也從沒擋著你往老家寄錢儘孝。”齊霽白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說，我剛反應過來，咱們農村人太吃虧了！咱們為人處世的方式方法不對，你看安泰安欣他們，一個個身段放得多低啊，在青島的時候，總是提著東西去看老江，說儘小話，江德華呢，平時跟安傑大喊大叫，好像是占了上風，撿了便宜，現在你看，到底誰占了便宜？
這些資本家富人心眼兒是太多了，不動聲色就攻城掠地，不戰而屈人之兵！”
“確實很狡猾，謝謝你提醒，我以後跟安傑相處也要提防著點，免得被她表麵的單純給迷惑了！”
“你就不必了，老江總說你是半仙兒！我看你的狡猾勁兒，比安傑也差不到哪兒去！”
“嗬嗬，我謝謝你的老江，你們兩兄弟，倒是都很擅長觀察對方老婆的哦！”
島上因為4月14日的幾件事情，很是熱議了一番。
院裡三位領導都在會議上點名表揚了齊霽，丁濟群回家也說，江德福在會上表揚了他們兩口子實實在在、設身處地地為前哨的官兵和家屬著想，主動解決乾部後顧之憂。他支持師部醫院，為官兵家屬建立健康檔案，切實關心育齡婦女的生育和健康問題。
兩口子相視一笑，這第一腳算是踢出去了，離站穩腳跟也就不遠了。
後麵齊霽還真的張羅著，由金紅霞牽頭成立了家屬互助會，不僅在生活上互相幫助，閒暇時還能學些小技能，或者一起去趕海、爬山。
齊霽因為這次手術，獲得了同事的尊重，也獲得了家屬們的信任。
手術後的第二天，就有五六個懷孕家屬去師部醫院掛號了。
齊霽給她們分彆建立了檔案，安排了定期孕檢。
有的家屬極善於察言觀色，誇讚齊霽的同時，不忘拉踩接生婆老韓太太，齊霽覺得大可不必，“其實她是有一定水平的，我聽說現在整個漁村六十歲以下的村民，基本都是她接生的，李青枝隻是個特殊情況，我們不能否定她的能力。我也有很多需要向她學習的地方。”
生活中，你無法像看電影似的，問一句，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哪有那麼純粹的人，你身邊的每個人，都有數不清的缺點，和你無法忽略無法否定的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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