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脈中段的斷裂峽穀間,赤紅色的岩漿正順著冰層裂隙汩汩湧出,將臘月的寒風燙得滋滋作響。蔣家娉半跪在一塊被熏黑的青玉上,左肩的道袍已被撕裂,露出的肌膚上爬滿了青黑色的藤蔓狀紋路——那是後土盟秘術「枯榮咒」留下的痕跡,正隨著她每一次呼吸收縮,像是要將她的五臟六腑都絞成碎末。
“蔣師妹!”張三明的吼聲從三十丈外傳來,他手中的洛書羅盤正迸射著淡金色的光暈,試圖穩住不斷坍塌的符陣,“那老怪物的土元真氣已與地心磁脈相連,硬拚隻會被拖入內景荒漠!”
回應他的是一聲壓抑的悶哼。蔣家娉猛地抬頭,吐出的血沫在胸前凝成半朵冰晶,視線裡那尊由百萬黃土凝聚而成的巨人正步步逼近,每一步都讓峽穀兩側的岩壁剝落數丈,無數扭曲的人臉在土黃色的軀乾上沉浮——那是被後土盟煉化的修士內景,此刻正化作詛咒的媒介。
“青帝護肝,心光如日……”她咬著牙念起口訣,右手按向腰間的青銅劍鞘,指腹觸到鞘上雕刻的二十八星宿圖時,突然感到一股灼熱順著經脈逆流而上。這不是第一次了,自從在劍塚深處看到那卷記載著青帝血脈詛咒的竹簡後,每當動用肝神龍煙之力,左肋下就像有團活火在燒。
土巨人揚起遮天蔽日的巨掌拍來,掌風未至,蔣家娉腳下的青玉已開始龜裂。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內景中肝神宮殿的梁柱在震顫,龍煙凝聚的青芒劍影正被無形的土氣侵蝕得斑駁不堪。張三明布下的洛書陣眼在巨掌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九宮格中的“四綠木星”方位已泛起死灰色——那是她的本命方位。
就在這時,眼角餘光瞥見張三明為了護住陣眼,被土巨人逸散的氣勁震得噴出一口鮮血。那抹刺目的紅突然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蔣家娉的識海深處。
“原來如此……”她忽然笑了,嘴角的血跡混著冰晶折射出奇異的光彩,“沈師姐說的血脈詛咒,從來都不是枷鎖。”
刹那間,左肋下的灼痛感驟然爆發,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帶來撕裂般的痛苦,反而化作億萬道青綠色的流光衝向內景各處。肝神“龍煙”的青袍身影在光流中暴漲,佩劍上的紋路亮起古老的符文,與她血脈中沉睡的印記產生了共鳴。蔣家娉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肝葉上浮現出脈絡狀的金色紋路,那是比《黃庭內景經》記載更古老的圖騰,像極了劍塚石壁上的青帝遺刻。
“吼——”土巨人的巨掌已壓到頭頂三丈處,帶著足以壓垮山嶽的重量。蔣家娉卻緩緩站直了身體,左手食中二指並攏,對著虛空輕輕一劃。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一道細如發絲的青光從指尖射出,卻在觸及土掌的瞬間化作參天巨樹。無數枝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纏繞,將黃土巨掌死死鎖在半空,斷裂的枝椏落地便生根,轉眼間竟在岩漿與寒冰之間撐起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
張三明瞳孔驟縮,他手中的洛書羅盤突然不受控製地旋轉起來,盤麵上代表木行的四綠星瘋狂閃爍,數據流般的光點從四麵八方彙入其中。更讓他心驚的是,通過望氣眼看到的景象——蔣家娉周身升起的不再是以往那道凝練的青芒,而是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翠綠星雲,星雲深處隱約有無數光點在明滅。
“這是……”張三明猛地想起師父臨終前說的話,“青帝傳承的完全體,不是血脈覺醒,而是與萬木共生……”
話音未落,蔣家娉背後突然炸開一團青光。起初隻是兩束丈許長的光翼,隨著她體內氣息的攀升,光翼上竟分化出無數條手臂,每條手臂都握著不同的器物——有的持劍,有的托蓮,有的捏訣,有的撫琴。更驚人的是,在那由青光構成的巨大法相頭顱上,從額頭到下頜布滿了層層疊疊的眼睛,每隻眼睛都流淌著悲憫而威嚴的綠光,仿佛能看穿三界六道的虛妄。
千手千眼木靈法相!
當最後一隻眼睛睜開時,蔣家娉體內的肝神“龍煙”終於衝破了最後的桎梏,化作一條青色巨龍從她天靈蓋衝天而起,與法相背後的光翼融為一體。她低頭看向仍在掙紮的土巨人,那些由修士內景煉化而成的人臉突然發出淒厲的哀嚎,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從黃土中剝離。
“枯榮有道,生滅輪回。”蔣家娉的聲音仿佛從四麵八方傳來,不再是平日裡的清悅,而是帶著某種古老蒼茫的韻律,“汝等以生機飼邪術,當還此債。”
法相最下方的千隻手掌同時結印,峽穀中突然響起破土而出的簌簌聲。那些被岩漿灼燒的土地下,竟鑽出無數嫩綠的新芽,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成參天古木,根係如同白色的遊龍纏上土巨人的軀乾。令人震驚的是,每當古木吸收一分土元真氣,樹乾上就會浮現出一張安詳的人臉——那是被解救的修士魂魄,正順著藤蔓回歸輪回。
土巨人發出不甘的咆哮,身體卻在綠色的浪潮中迅速瓦解。當最後一塊黃土化作滋養草木的肥料時,蔣家娉背後的千手千眼法相開始散發出柔和的青光,這些光芒順著空氣紋路向四周擴散,所過之處,被戰火蹂躪的昆侖山脈竟泛起勃勃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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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明握著羅盤的手指微微顫抖,他看到全球命理網絡的監測數據流正在瘋狂跳動。北美大陸的星象觀測站傳來警報,說北鬥七星的木屬性光芒突然增強了百倍;英倫博物館裡的那片河洛玉版自動裂開,顯露出從未見過的綠色星圖;甚至連他手腕上的洛書手環,都在青光中浮現出一行古老的篆字——“萬木歸宗,青帝臨凡”。
“家娉……”他輕聲呼喚,卻見蔣家娉緩緩轉過身。她臉上的藤蔓狀咒痕已經消失,眼眸深處卻殘留著法相的綠光,像是有無數星辰在其中旋轉。
“三明,”她開口時,聲音裡還帶著一絲未散去的威嚴,“我好像……記起了一些事情。”
話音未落,法相最頂端的那隻眼睛突然轉向西方天際,瞳孔中映出一道急速掠來的黑影。蔣家娉眉心微蹙,千手千眼法相突然向前探出數百隻手掌,在虛空織成一張巨大的青綠色法網。
“想跑?”她冷哼一聲,法網猛地收緊,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長空。眾人隻見一隻通體漆黑的巨鳥被網在中央,羽翼上還沾著未乾的血跡——那是後土盟的鎮派靈獸,以吞噬修士內丹為生的“噬元梟”。
法網收緊的瞬間,蔣家娉突然悶哼一聲,背後的法相竟出現了一絲裂痕。她捂住胸口,發現那些剛剛消失的咒痕竟在手腕上重新浮現,隻是顏色變成了與法相相同的青金色。
“血脈反噬來了。”張三明瞬間明白了什麼,衝過去想扶住她,卻被法相外層的青光彈開,“傳承完全體的代價,是要承受曆代青帝血脈的詛咒?”
蔣家娉搖了搖頭,抬手示意他不必擔心。她能感覺到體內的肝神龍煙正在與法相共鳴,那些詛咒的力量雖然痛苦,卻在不斷淬煉著她的內景世界。更重要的是,隨著法相的覺醒,她終於看懂了沈硯秋留在劍塚的那道殘影——所謂的修正身神體係,根本不是摧毀舊道統,而是要讓青帝傳承與黃庭內景融合。
“你看。”蔣家娉指向東方天際,那裡的雲層正在青光中化作奔騰的綠色巨龍,“這不是結束,是開始。”
張三明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突然發現洛書羅盤上的數據流開始重組,原本紊亂的五行色光正在青光的調和下回歸平衡。他想起《黃庭經》殘卷裡的那句話:“青赤黃白黑,五氣入泥丸。三五與一合,大道自渾然。”
或許,蔣家娉的青帝傳承,正是補全黃庭道樞的最後一塊拚圖。
就在這時,全球各地的命理網絡同時發出最高級彆的警報。東京的陰陽師看到式神突然集體跪拜東方;開羅的金字塔頂端,那塊鎮守地脈的河洛殘片發出綠色的光芒;甚至連南極冰層下的古老遺跡,都在青光中微微震顫。
蔣家娉抬頭望向蒼穹,千手千眼法相的所有眼睛同時看向宇宙深處。她仿佛看到了無數星辰的生滅,看到了文明輪回的軌跡,也看到了某個隱藏在時間夾縫中的身影——那身影穿著與她相似的青色道袍,正隔著時空向她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沈師姐……”蔣家娉輕聲呢喃,背後的法相突然化作漫天青光,融入她的體內。她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掌心正浮現出與法相相同的紋路,“原來你一直都在。”
張三明走到她身邊,看著她掌心的紋路,突然想起師父說過的關於青帝血脈的終極秘密——每一代傳承者覺醒完全體時,都會看到未來的某種可能。而蔣家娉此刻看到的,或許正是破解上古煞神封印的關鍵。
峽穀中的風漸漸平息,新生的草木在陽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蔣家娉收起掌心的紋路,轉身看向張三明,眼眸深處的綠光漸漸隱去,卻留下了洞悉一切的清澈:“走吧,我們該去劍塚了。有些東西,是時候取回來了。”
張三明點頭,握緊了手中的洛書羅盤。他知道,蔣家娉的青帝傳承完全體,不僅改變了昆侖山脈的戰局,更在無形中撥動了天地氣機的樞紐。而這場由血脈覺醒引發的全球命理網絡震蕩,或許隻是某個更大棋局的開始。
當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峽穀儘頭時,那片新生的森林裡,一株最粗壯的古木樹乾上,悄然浮現出一行小字:“白帝斬秋時,青帝當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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