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的紅光撕裂蒼穹時,張三明正跪在蔣家娉散落的青發間。她胸口的血洞還在汩汩淌著金紅色的液珠,那是青帝血脈與肝神龍煙交融的最後餘溫,每一滴墜落都在地麵砸出翡翠色的漣漪,漣漪裡浮動著無數細碎的畫麵——有她七歲時第一次召喚出龍煙的雀躍,有在茅山藏經閣裡為他補全黃庭殘頁的專注,還有此刻闔眼前那句沒說完的"三明,其實洛書第三行..."
河圖玉版突然從懷中暴起青光,與蔣家娉眉心溢出的木靈之氣纏成螺旋。張三明左手的洛書羅盤瘋狂倒轉,指針在"甲寅甲午"等六甲刻度間跳成殘影,耳畔響起護腦真人急促的紫衣破風聲:"時空錨點鬆動!血祭之力撕開了時間夾縫——"
他猛地攥住蔣家娉逐漸冰冷的手,護心赤子在中丹田劇烈震顫,赤衣下的日輪忽明忽滅。方才血祭啟動時,他分明看見蔣家娉背後浮現的千手千眼法相正在寸寸碎裂,那些手臂握著的不是法器,而是無數個他們並肩作戰的瞬間:在古神墟用河圖水紋擋下煞神一擊,在暗網服務器機房用符籙矩陣困住後土盟殺手,在雲台觀星台推演到天明時共享的那壺老君眉...
"不能讓她就這麼走。"張三明咬破舌尖,將心頭血噴在洛書羅盤中心的天池。刹那間無數金色數點從羅盤湧出,在他視網膜上組成流動的星圖——那是護腦真人強行顯化的時間脈絡,每道閃爍的光軌都是一個可介入的曆史節點。
"逆天改命會遭反噬!"護臟虛人在丹田急呼,青衣下的玉瓶已泛起裂紋,"你頂多能進入夾縫盞茶功夫,稍有不慎就會被時間亂流撕成粒子!"
張三明沒理會。他右眼的望氣眼突然滲出鮮血,五行色光在視野裡凝成重影:蔣家娉的青氣本源並未完全消散,正順著那道螺旋光帶往某個時間節點倒流。他認出那道軌跡的終點——三年前茅山那場青帝劍認主儀式,正是那時蔣家娉第一次出現血脈暴走的跡象,也是沈硯秋開始暗中收集她血液樣本的開端。
"天盤左旋,地盤右轉..."他念動破局口訣,河圖玉版突然化作流光鑽進他天靈,泥丸宮內的精根神猛地睜開雙眼,北鬥七星狀的思維中樞發出嗡鳴。下一秒,張三明感覺全身骨骼都在被無形的力量拉長,周遭的景物開始像水墨畫般暈開,蔣家娉的身體在他懷中變得透明,唯有那縷青氣還牢牢攥在他掌心。
時間夾縫比想象中更詭異。這裡沒有上下左右,隻有無數懸浮的記憶碎片:他看見六歲時在雲台觀弄丟師父的河圖拓片,其實是被年幼的蘇九黎撿去當了書簽;看見蔣家娉十五歲偷偷為他修複洛書羅盤時,指尖溢出的龍煙在羅盤背麵刻下小小的"聘"字;還看見沈硯秋在某個雨夜對著太一元子的牌位痛哭,牌位後藏著半張黃庭經的"斬三屍"補遺...
"找到關鍵節點了!"護腦真人的聲音帶著雜音,"青帝血脈詛咒的源頭不在認主儀式,而在二十年前蔣家娉出生時——她母親用自身三魂為引,在她靈台種下了木靈封印,卻被後土盟餘孽動了手腳!"
張三明眼前突然炸開刺目紅光,一個穿著黑袍的身影從記憶碎片中走出,那張臉竟與沈硯秋有七分相似。對方手中正拿著沾血的銀針,刺向繈褓中蔣家娉的百會穴,而繈褓旁昏迷的婦人胸口,赫然插著半截天師道的法劍。
"是沈硯秋的姑姑沈若華!"張三明瞳孔驟縮。他曾在天師道古籍裡見過這人的記載,傳聞在二十年前的正邪大戰中早已隕落,卻沒想到藏在這裡篡改因果。他當即咬破中指,以血為墨在空中畫下"甲午"火神符,六甲神中的火神應聲顯形,化作赤焰長鞭抽向黑袍人。
但火焰穿過了對方的身體。護腦真人急喊:"這是時間殘像!你無法直接乾預,必須找到她施法的破綻——看她左手訣,那是"借命術"的起手式,需要以血親為祭品!"
張三明立刻調動腦神精根的推演能力,無數數據流在腦海中炸開。沈若華的指法、繈褓中嬰兒的呼吸頻率、甚至空氣中漂浮的塵埃軌跡,都化作洛書數陣在他眼前運算。當赤焰長鞭第三次揮出時,他突然改變符膽的數理結構,將"甲午"火數與"甲子"水數臨時融合——
滋啦一聲,火焰在接觸到沈若華指尖的刹那化作白霧,那些即將注入蔣家娉體內的詛咒黑氣被水汽包裹,凝成了一顆黑色水珠懸浮在空中。張三明趁機打出一道青氣,那是他從蔣家娉那裡借來的龍煙本源,精準地將黑水珠釘在了旁邊的青銅燈台上。
"改得了一時,改不了一世。"沈若華的殘像突然轉頭,嘴角勾起詭異的笑,"青帝血脈終究要獻祭給太一元子,你今日動的手腳,隻會讓她未來更痛苦..."
話音未落,整個夾縫開始劇烈震顫。護臟虛人嘶吼:"時間錨點要斷了!快回來!"
張三明最後看了眼繈褓中安穩睡去的嬰兒,她眉心那點青氣比記憶中明亮了許多。他轉身想抓住那道往回飄的青氣軌跡,卻發現周圍的碎片開始急速收縮,無數陌生的畫麵湧了進來:蔣家娉在劍塚裡對著青帝劍哭,手裡攥著的卻是他的生辰八字;蘇九黎在實驗室裡銷毀基因樣本,電腦屏幕上是"放棄青帝計劃"的字樣;沈硯秋站在懸崖邊,手裡捏著半塊與他懷中相同的河圖玉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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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明!"
熟悉的聲音讓他渾身一震。蔣家娉的青氣突然凝聚成實體,就站在不遠處的碎片堆裡,赤衣上沾著他方才噴濺的心頭血。她手裡拿著那片他在160章丟失的黃庭殘頁,上麵用朱砂補全了"斬三屍"的最後口訣。
"彆碰那些新出現的碎片!"她朝他伸手,青芒在指尖流轉,"那些是被你改變的未來,看了會擾亂道心!"
張三明握住她的手時,感覺護心赤子猛地爆開溫暖的光。他發現蔣家娉的手掌不再冰冷,望氣眼裡的青氣正重新充盈她的經脈。時間夾縫開始崩塌,無數碎片擦著他們飛過,其中一塊撞在張三明肩上,顯露出的畫麵讓他瞳孔驟縮——那是個白發蒼蒼的自己,正將河圖玉版按在蔣家娉的墓碑上。
"走!"蔣家娉拽著他躍向那道越來越細的光軌,龍煙在他們周身織成防護層,"沈硯秋說的沒錯,改變過去會有新的因果,但..."她轉頭看他,眼裡的光比中丹田的日輪還要亮,"至少現在,我能親口告訴你洛書第三行的秘密了。"
劇烈的眩暈感襲來。張三明最後聽見的,是護腦真人與護心赤子同時發出的歎息,以及無數細碎的哢嚓聲——那是被修改的時間線正在重新咬合,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當他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仍跪在原地,蔣家娉躺在他懷裡,胸口的血洞已經愈合,隻是臉色依舊蒼白。河圖玉版落在旁邊,上麵多了道新鮮的裂痕,而洛書羅盤的指針,正詭異地指向西方,那裡是蘇九黎離開的方向。
蔣家娉睫毛顫了顫,睜開眼時先看見的是他右眼未乾的血跡。她伸手想碰,卻被張三明抓住手腕,他摸到她脈搏裡流動的青氣,比記憶中多了一絲溫暖的火意——那是甲午火神留下的痕跡。
"我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蔣家娉輕聲說,指尖突然觸到他衣襟下的硬物,"你把河圖玉版貼身放了?"
張三明點頭,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望氣眼裡,蔣家娉的青氣本源旁,多了一點微弱卻堅定的赤光,像極了護心赤子的顏色。而在他自己的中丹田,那輪日輪上,竟纏繞了一縷青色的龍煙。
遠處突然傳來法器爆裂的聲音。張三明抬頭,看見茅山方向升起一道黑色煙柱,形狀與他在時間夾縫裡釘住的那顆水珠一模一樣。護腦真人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新的因果開始顯現了——後土盟的殘餘勢力,提前啟動了備用計劃。"
蔣家娉掙紮著坐起,青帝劍不知何時已回到她手中,劍身在月光下泛著異樣的紅。"看來我們沒時間細說了。"她站起身,龍煙在背後凝成半透明的羽翼,"三明,你有沒有覺得...沈硯秋的背叛,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張三明一怔。他突然想起時間夾縫裡那個畫麵——沈硯秋站在懸崖邊,手裡的半塊河圖玉版上,刻著與他這塊完全吻合的拚接紋。
護心赤子突然輕顫,像是在呼應某個遙遠的信號。張三明望著蔣家娉的背影,突然明白自己在時間夾縫裡遺漏了什麼。那些新出現的碎片裡,有個畫麵反複閃現:蔣家娉消散前沒說完的話,末尾那個口型,不是"洛書第三行",而是"沈硯秋她..."
夜風卷來濃重的血腥味,夾雜著某種熟悉的符籙燃燒氣息。張三明握緊洛書羅盤,望氣眼穿透夜色,看見西方天際正飄來大片灰黑色的雲,那些雲氣在五行色光中呈現出扭曲的"己"字形——那是六甲神中"甲戌"土神失控的征兆,也是屍解仙即將現世的預警。
"走。"他扶住蔣家娉的腰,感覺兩人丹田的光團同時發熱,"不管新的因果是什麼,這次我們一起麵對。"
龍煙與赤火在他們身後交織成螺旋,像極了時間夾縫裡那道連接過去與未來的光帶。張三明低頭看了眼懷中的河圖玉版,裂痕深處,似乎有新的紋路正在緩慢生成,那圖案既不屬於河圖,也不屬於洛書,倒像是某種...血脈融合的印記。
遠處,黑色煙柱頂端突然炸開無數細小的光點,如同有人在夜空中撒下一把冰冷的星辰。張三明知道,那是被他改變的命運軌跡,正在以另一種方式,重新纏繞向他們的腳踝。而護腦真人在泥丸宮內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此刻才清晰地傳入他意識:
"你救回的或許不是她,而是另一個時間線裡,從未認識過你的蔣家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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