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夏收放假,島上的晚稻搶收結束,掃盲班也正式開課了。
掃盲班目前來的是連小學文憑也沒有的軍屬,強製扣軍人工資,她們不想來,為了那一個月的一角五分錢也會來。
但也有人怕丟人,就算男人被扣錢也不來的。
吳文芳帶著婦委會的人員去勸說過,但都無功而返。
這些人無非就是覺得自己二三十歲了還要從小孩學的東西開始學很丟臉,也怕自己學得慢,比不過其他軍屬會更丟臉。
吳文芳勸不動,但開課迫在眉睫,就先不管這類人了。
掃盲班要長久辦下去,辦多久,軍人的工資便扣多久,一年下來都可以買兩斤豬肉了,她就不信她們真願意吃這個虧!
“通知通知,參加掃盲班的軍屬請在七點之前趕到婦委會安排的教室準備上課,教室內簽到領取本子和鉛筆。”
“再通知一遍,請參加……”
太陽落山了,天邊晚霞映照,路上還有路燈,但走出自家院子去掃盲的人還是怕臊。
晚上很多人家舍不得開燈,都端著椅子到外頭借路燈的亮做事或同鄰居聊天。
用蒲扇擋著臉的,沒太陽還戴帽子的,低著頭走路差點撞上路燈的,還有左顧右盼像小偷的。
家屬院的道路上,不止有女人,還有男人。
一些軍官也是不識字的,都要去參加,甚至一家兩個人都去的。
比如於美蘭夫妻。
王翠萍的丈夫林山也要參加,他還是被兩個兒子送出門的。
蘇鳳昭出門時,正好撞見,莫名覺得好笑。
“嫂子,你也要去?”林山震驚。
據他所知,蘇副團和顧團長都是軍校出身的啊,怎麼嫂子也要掃盲?
蘇鳳昭也不知道他理解岔了,笑著點頭。
顧時安跟著蘇鳳昭出來,把院子鎖了。
她聽見聲音回頭,懵了一秒,“你鎖門乾啥?”
顧時安揣好鑰匙,走到她麵前,“我送你去,順便旁聽。”
很久沒有領略蘇老師的風采了,他想看看她教彆人的時候是什麼樣,會不會比教他更凶。
希望是的。
蘇鳳昭哭笑不得,“軍屬院這麼安全,你還怕我走丟啊?”
“我想旁聽嘛。”顧時安的聲音無意識地軟了下來,怕她不讓他跟。
蘇鳳昭撇撇嘴,“行吧行吧,隨便你。”
顧時安微不可察地揚了一下嘴角。
路過孫瑛家時,左鄰右舍正在八卦參加掃盲班的人。
“那個誰,我都看不出來她是個文盲!”
“我剛剛看到於美蘭也去了。”
“誰不知道她就是個無知村婦啊!”
孫瑛矯揉地捏著嗓子,“哎呀~你們彆這樣說美蘭嫂子,她是田營長家的童養媳,婆家哪裡舍得花錢讓她讀書,不是她不想讀啊!”
蘇鳳昭聽到這句話時好像也聞到了綠茶味。
她翻了個白眼,於美蘭那麼護著孫瑛,結果她明裡暗裡揭人家的短,真是“好朋友”啊!
孫瑛一扭頭就看到了那個讓她恨得咬牙的人,故意高聲:“哎唷!這不是鳳昭嫂子嗎?你怎麼也要去掃盲班?”
蘇鳳昭就笑了笑,沒回她。
顧時安倒是給了點反應,冷著臉瞪了她一眼。
孫瑛打了個寒顫,往後縮了縮。
“團長也娶了個文盲的媳婦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