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訊符落地的瞬間,許軒指尖的清氣驟然凝實。符紙上的靈力波動亂得像團纏死的線,墨跡勾勒的“妖”字幾乎要被洶湧的妖氣撐破——這絕非普通失控的精怪能有的威勢。
“豫園方向。”他話音未落,身形已掠出三丈。乾字門七弟子足尖點過尚未完全修複的玻璃幕牆,桃木劍在晨光裡劃出殘影,衣袂翻飛間,北鬥七星陣的雛形已在半空凝成。
越靠近老城區,空氣裡的草木腥氣就越濃。那不是春日新綠的清新,而是帶著腐殖土與濃漿的蠻橫氣息,像是有片被遺忘的洪荒叢林,正順著磚縫石隙瘋狂爬升。轉過九曲橋時,前方的景象讓眾人齊齊頓步。
豫園那朱紅的九曲回廊已被深綠色的藤蔓絞成了麻花,飛簷上的琉璃瓦碎落一地,被藤蔓根係緊緊裹住,成了新的養分。最觸目驚心的是湖心亭——那座百年古亭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憑空生長的巨樹,樹乾粗壯得需十餘人合抱,枝椏上垂落的不是葉片,而是無數條蠕動的藤蔓,每條藤蔓末端都開著朵妖異的紫花,花瓣邊緣滴落的汁液落在青石板上,“滋滋”腐蝕出細密的孔洞。
而在巨樹的根係中央,站著個白衣女子。
她的長發被風掀起時,竟有細小的葉片從發間簌簌飄落。白色長裙的裙擺纏著幾圈嫩綠的卷須,肌膚在晨光裡白得近乎透明,唯有眼角蔓延著幾縷淡綠色的紋路,像新抽的芽。可那雙本該含著溫潤笑意的眸子,此刻卻空洞得可怕,瞳仁被一團混沌的青綠填滿,連眨眼都帶著草木抽條般的僵硬。
“梧桐?”許軒的聲音陡然沉了下去,玄色道袍下的靈力瞬間繃緊。
他往前踏出半步,周身的金光柔和了幾分,試圖喚醒對方的神智:“你在這裡做什麼?齊樂呢?你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
話音落地的瞬間,白衣女子的睫毛突然顫了顫。那不是清醒的征兆,而是某種防禦機製被觸發——許軒身上屬於“天道守護者”的氣息,像根針猝不及防刺進了她混沌的意識。
“嗬……”
一聲類似風吹樹葉的嗚咽從她喉間溢出,下一秒,她抬起了手。
沒有任何預兆,腳下的青石板突然炸裂!無數條碗口粗的藤蔓破土而出,根須上的倒刺閃著幽藍的光,像淬了毒的鋼鞭,朝著許軒等人狠狠抽來。更可怕的是周圍的植被——路邊的法國梧桐突然拔地而起,根係帶著泥土在空中揮舞;牆角的爬山虎瘋長成網,瞬間封死了所有退路;連豫園裡那些供人觀賞的盆栽,都長出了鋒利的葉片,朝著最近的生命體撲去。
“結陣!”許軒厲聲喝道,雙手快速結印。身後的八卦鏡虛影驟然放大,金光如實質般鋪開,將七名乾字門弟子護在其中。藤蔓抽在金光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倒刺崩飛的碎片濺在鏡麵上,彈起一串火星。
“首領!她在吸收生命力!”一名乾字門弟子揮劍斬斷纏上腳踝的細藤,卻發現斷口處迅速湧出粘稠的汁液,落地後竟讓石板縫裡冒出了新的芽,“那些紫花在散發瘴氣,我的靈力運轉變慢了!”
許軒眼角的餘光瞥見,那白衣女子的裙擺下,正有無數條透明的根須鑽進泥土,與整座老城區的植物根係相連。她的臉色似乎比剛才紅潤了些,眼角的綠色紋路也更深了,顯然這些瘋狂生長的草木,正在為她輸送力量。
“她不是在攻擊,是在自保。”許軒的聲音冷了幾分。他能看到女子緊握的雙拳,指節泛白,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那雙空洞的綠眸深處,似乎藏著一絲極淡的掙紮,隻是很快就被更洶湧的妖氣淹沒。
就在這時,巨樹的枝椏突然向下彎折,無數條藤蔓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目標不再是許軒等人,而是周圍那些尚未撤離的市民!
“混賬!”許軒怒喝一聲,不得不分神催動金光,將藤蔓擋向另一側。這一分神,防禦陣的左側頓時出現破綻,一條帶著紫花的藤蔓趁機鑽了進來,擦過一名弟子的手臂,瞬間留下一串水泡。
“首領,不能再被動防禦了!”那名受傷的弟子咬牙道,“再這樣下去,整個老城區都會變成她的溫床!”
許軒望著那株在金光外瘋狂舞動的巨樹,又看了看白衣女子那張痛苦與茫然交織的臉,眉頭擰成了疙瘩。他能感覺到,梧桐的魂魄被某種力量死死鎖著,隻剩下植物最原始的生存本能在驅動這具身體。而那股力量……隱約帶著《山海經》的氣息。
“守住陣腳,”他深吸一口氣,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她是被操控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許傷她。”
藤蔓還在瘋狂撞擊著金光屏障,紫花的瘴氣讓空氣越來越粘稠。許軒看著那白衣女子空洞的綠眸,忽然想起齊樂每次提起她時的溫柔。那個總是安靜待在書店裡,用葉片為齊樂泡茶的梧桐,絕不該是眼前這副模樣。
齊樂到底在哪?到底發生了什麼?
無數疑問在心頭翻湧,許軒卻隻能握緊手中的法訣,眼睜睜看著那些藤蔓越漲越粗,將八卦鏡的金光壓縮得越來越小。他知道,再不想辦法打破僵局,彆說喚醒梧桐,他們這些人,恐怕都要成為這株瘋狂植物的養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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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屏障上的裂紋如同蛛網般蔓延,每一次藤蔓的撞擊都讓許軒的手臂震得發麻。他能感覺到體內的清氣正在快速消耗,而那株巨樹卻像是不知疲倦的怪獸,枝椏間不斷湧出新生的藤蔓,紫花的瘴氣在空氣中凝成淡綠色的霧靄,連陽光都被過濾成詭異的青芒。
“首領,東南角快撐不住了!”一名乾字門弟子的聲音帶著顫抖,他手中的桃木劍已布滿缺口,肩頭被藤蔓掃過的地方,淡綠色的紋路正順著經脈向上攀爬。
許軒眼角一抽,剛要分神支援,卻見那白衣女子忽然抬起頭。空洞的綠眸轉向受傷的弟子,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那不是笑意,而是植物捕食時的本能反應。巨樹的主乾猛地震顫,一條比之前粗壯數倍的藤蔓掙脫金光的束縛,帶著呼嘯的風聲,直取那名弟子的後心!
“小心!”許軒怒吼著擲出腰間的八卦吊墜。吊墜在空中化作一麵小巧的金盾,堪堪擋在弟子身後。藤蔓撞在金盾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紫花的汁液濺在盾麵,冒出縷縷白煙。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微弱的金光突然從豫園西側的巷口亮起。那光芒起初黯淡如燭火,卻在穿過瘴氣時驟然暴漲,如同一道鋒利的刀,瞬間切開了纏繞的藤蔓!
“誰?”許軒心頭一震,循聲望去。
巷口的陰影裡,一個踉蹌的身影扶著牆緩緩走出。齊樂的臉色比紙還白,嘴角掛著未乾的血跡,原本挺拔的身形此刻卻佝僂著,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但他的眼神卻異常明亮,丹田處雖空空如也,那本被西王母丟棄的《山海經》卻懸浮在他身前,封麵的暗金色紋路正散發著微弱卻執著的光芒。
“齊樂!”許軒又驚又喜,隨即心頭一沉,“你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