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還凝在梧桐芽的新葉尖上,像顆被揉碎的碎鑽,沾著昨夜殘留的草木氣息。第一縷陽光斜斜切過窗欞,落在芽葉上時,露珠折射出細碎的光,竟在桌麵上映出一小片流動的光斑。齊樂蹲在窗邊,指尖捏著玉勺,正將靈泉水緩緩澆在青釉瓷盆的土壤邊緣——水流極細,順著土縫慢慢滲下去,連一點泥星子都沒濺起。他盯著那第三片剛舒展開的新葉,指尖偶爾蹭到葉片,能感受到裡麵微弱卻鮮活的脈動,像極了初見梧桐時,她遞來的那杯溫熱的龍井。
“哇哇!”
簷角突然傳來鳳皇急促的叫聲,打破了晨間的寧靜。齊樂抬頭時,正看見那隻金紅色的火鳥猛地炸毛——尾羽根根豎起,像團被點燃的蒲公英,嘴裡叼著的鬆子“啪嗒”一聲掉在青石板上,滾了兩圈停在蜚的爪子旁。它卻顧不上撿,隻是撲棱著翅膀,朝著巷口的方向尖聲嘶鳴,聲音裡裹著從未有過的警惕,連翅膀上的火焰都顫了顫,濺出幾點火星。
蜚原本蜷在店門口打盹,玄黑的獸毛被陽光曬得暖融融的,此刻卻猛地抬起頭。巨大的頭顱微微低伏,背上的骨刺“哢嗒”一聲繃直,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將晨霧都劈開一道細小的縫隙。它喉嚨裡滾出低沉的嘶吼,獸瞳死死盯著巷口那片被晨霧籠罩的陰影,鼻尖快速顫動,像是在捕捉某種潛藏的陰邪氣息——那氣息極淡,卻像冰碴子似的,順著風鑽進茶店,讓空氣都涼了幾分。
“怎麼了?”
夕的聲音從後院傳來,帶著一絲慌亂。她剛抱著裝滿曬乾桂花的竹籃轉身,就見蜚的姿態不對,鳳皇又叫得急切。她下意識攥緊了竹籃把手,指尖掐得竹編的紋路都陷進肉裡,掌心沁出細汗。順著蜚的目光望向巷口,晨霧裡隻有老牆斑駁的影子,牆根的青苔還沾著露水,可她的靈力卻在胸腔裡輕輕顫動,那是感知到危險時,身體本能的預警。
齊樂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起身時,指尖已凝聚起一縷淡金色的破妄金光,輕輕點在梧桐芽的葉片上。原本柔和的金光觸到葉片的刹那,驟然變得銳利,像根細針似的順著葉脈往下探——剛抵達根莖處,就撞上了那絲黑色的建木殘魂。
那團原本安分的黑色氣流,此刻竟像條被驚醒的小蛇,在葉脈裡瘋狂竄動。它裹著腐朽的氣息,一次次撞向梧桐殘魂築起的屏障,每撞一下,葉片就輕輕顫顫,連瓷盆邊緣的符文都跟著閃爍,光芒忽明忽暗,像是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嗡——”
懷裡的《山海經》突然發燙,燙得齊樂指尖一縮。書頁像是有了生命,自動嘩啦嘩啦翻到記載著“靈犀符”的那一頁,一枚泛著青芒的符紙從紙頁間飄了出來,懸在半空。符紙剛穩住,就泛起急促的紅光,許軒的聲音從符紙裡傳出來,帶著明顯的喘息,像是剛經曆過一場戰鬥:
“齊樂!東南靈脈節點破了!昆侖墟那群人用建木殘魂引動了蝕靈蟲,蟲群現在正往滬市方向衝,你那邊……梧桐芽千萬要盯緊!”
話音未落,符紙突然“滋啦”一聲,紅光像被掐斷的燈繩似的瞬間黯淡,隻剩下邊緣一點微弱的光暈。齊樂伸手攥住符紙,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符紙裡殘留的紊亂靈力——像是被某種陰邪力量乾擾,連靈犀符的傳訊都斷了。許軒那邊,恐怕也遇上了麻煩。
“蝕靈蟲?”夕的聲音有些發顫,她放下竹籃,快步走到齊樂身邊,目光緊緊盯著梧桐芽。她曾跟隨齊樂祖先一同遊曆華夏時與這種蟲子打過交道:指甲蓋大小的黑蟲,甲殼泛著油膩的光,所過之處,靈脈枯萎、草木腐壞。若是讓它們纏上梧桐芽裡的建木殘魂,殘魂定會被激活,到時候不僅梧桐芽保不住,整個滬市的靈脈都可能被汙染。她下意識抬起手,指尖泛起淡淡的靈力,想幫著加固瓷盆上的符文,可指尖剛碰到符文,就被一股冷意彈開,指尖瞬間泛白。
齊樂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他能感受到夕靈力裡的溫和,這種靈力能滋養草木,卻擋不住蝕靈蟲的陰邪,強行注入隻會讓她受傷:“你的靈力太柔,彆碰。”他抬頭看向蜚,玄黑巨獸立刻會意,緩緩站起身,巨大的身軀擋在茶店門前,背上的骨刺泛著冷光,將晨霧都逼退幾分。“你留在店裡,把門窗關好,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彆出來。梧桐芽……我已經用破妄金光在它周圍布了層薄罩,暫時能擋一陣。”
“那你呢?”夕拉住他的袖口,指尖的涼意透過布料傳過來。她知道齊樂要去攔截蟲群,可東南節點離滬市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昆侖墟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衝過來,說不定還藏著後手。她望著齊樂緊繃的側臉,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著,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齊樂拍了拍她的手背,指尖的破妄金光輕輕蹭過她的袖口,留下一點淡淡的暖意,像是在安撫:“我去看看情況,很快回來。”他轉身看向簷角的鳳皇,那隻火鳥正焦躁地撲棱著翅膀,見齊樂看它,立刻俯衝下來,落在他的肩頭,金紅色的羽毛蹭著他的臉頰,嘴裡發出短促的叫聲,像是在說“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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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也從《山海經》裡鑽了出來,蜷在齊樂的腳邊,尾巴纏上他的手腕,尾尖的狐火從橘色變成了耀眼的赤紅——它要跟著去。
齊樂沒拒絕。鳳皇的火焰天生克製陰邪,蝕靈蟲最怕的就是這種純陽之火;九尾狐的狐火能形成屏障,剛好能擋住蟲群的突襲。有它們在,至少能多幾分勝算。他最後看了眼窗邊的梧桐芽,那株芽苗像是有感應似的,葉片上的金光驟然亮了些,瓷盆邊緣的符文也穩定下來,連葉脈裡的黑色氣流都暫時安分了,像是在告訴他“放心”。
“走。”
齊樂縱身跳上蜚的背脊,鳳皇穩穩地站在他的肩頭,九尾狐則蜷在他懷裡,尾巴輕輕搭在他的手腕上。蜚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四蹄踏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石子,朝著巷口疾馳而去。晨霧被蜚的速度衝散,卷起牆根的落葉,茶店的藍布簾在風裡輕輕晃動,夕站在門口,望著那道玄黑身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都泛了白。她轉身跑回店裡,快速關好門窗,又搬來木凳抵在門後,最後蹲在梧桐芽旁,指尖輕輕貼著那層薄如蟬翼的金光罩,心裡默念著“一定要平安回來”。
蜚的速度極快,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出了老巷,朝著東南方向飛去。越往東南走,空氣中的陰邪氣息就越濃。原本清新的晨霧裡,漸漸混進了一股腐朽的味道——像是陳年的枯葉爛在泥裡,還裹著點腥氣,吸進肺裡都覺得發悶。鳳皇在齊樂肩頭叫了一聲,金紅色的火焰從它翅膀上飄出來,落在空氣中時,發出“滋滋”的聲響,那些潛藏的陰邪氣息被火焰一燒,立刻化成了淡淡的黑煙。
“快到了。”齊樂低聲說。他的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前方靈脈的紊亂,像是有無數根線被扯斷,連空氣都跟著震顫。更讓人心頭發緊的是,耳邊傳來了密密麻麻的“沙沙”聲——那是蝕靈蟲爬行的聲音,細微卻密集,像是無數隻小蟲子在耳邊爬,讓人頭皮發麻。
蜚順著聲音的方向轉過一道矮坡,前方的景象瞬間讓齊樂瞳孔一縮。
原本翠綠的樹林此刻像是被潑了墨,成片的樹木枯萎發黑,樹皮裂開一道道猙獰的口子,裡麵爬滿了黑色的蝕靈蟲。那些蟲子隻有指甲蓋大小,甲殼泛著油膩的暗光,密密麻麻地疊在樹乾上,順著枝乾往上爬,所過之處,樹葉瞬間失去光澤,發黑卷曲,輕輕一碰就碎成了粉末。地麵上更是鋪了一層薄薄的蟲群,腳一踩就會濺起黑色的汁液,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而蟲群中央,站著五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鬥篷的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他們的臉,隻露出一雙雙泛著紅光的眼睛。他們手裡拿著泛著黑光的法器,法器的形狀像是扭曲的樹枝,上麵刻滿了詭異的紋路,黑色的氣流順著紋路流動,不斷注入蟲群裡。每注入一次,蝕靈蟲就變得更加狂暴,爬行的速度快了幾分,嘴裡還發出細微的嘶鳴。
“昆侖墟的人。”齊樂的聲音冷得像冰。他指尖凝聚起破妄金光,剛要下令讓蜚衝過去,就見蜚突然停下腳步,巨大的頭顱微微低伏,喉嚨裡滾出更加急促的嘶吼。齊樂抬頭,隻見不遠處的天空中,飄著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黑色霧氣。霧氣裡隱約能看到無數雙紅色的小眼睛,正死死盯著他們,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心裡發寒——那是另一波蝕靈蟲,數量比下方的蟲群多了至少三倍,像一片黑色的烏雲,正緩緩朝著他們壓過來。
“是陷阱。”九尾狐的聲音從齊樂懷裡傳來,帶著一絲凝重。它的尾巴繃得筆直,尾尖的狐火忽明忽暗,“他們故意把我們引到這裡,先用下方的蟲群消耗我們的靈力,再讓上方的蟲群偷襲。”
鳳皇在齊樂肩頭尖聲叫著,金紅色的火焰變得更加旺盛,幾乎要將它整個包裹起來,像是在隨時準備戰鬥。齊樂深吸一口氣,目光快速掃過下方的昆侖墟之人和兩波蟲群。硬拚肯定不行,蝕靈蟲太多,而且昆侖墟的人還在不斷往蟲群裡注入陰邪氣息,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唯一的辦法,就是先打斷他們的法器,讓蟲群失去陰邪氣息的支撐,變得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