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鉤釣王八……”
身後傳來了錯愕的聲音。
隨著這聲音落幕,轉而變成了豪放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種笑聲,一點都不像是一個人聽到笑話後,淡薄無力的空洞笑容。
而像是對這個世道的譏諷,又夾雜著對自己成功的讚賞,又有對某些無知的嘲弄。
是啊,在章曠這兒,皇帝就像王八。
而自己在皇帝那兒,自己就像王八。
這就是差彆嗎?
這麼標準的笑聲,章曠還是第二次聽到。
上一次聽到,是看電視的時候,《大宋提刑官》裡的大boss刁光鬥,發出過這樣完美的笑聲。
爽朗是爽朗,卻帶有太多不一樣的感情了。
雖然身後笑聲和刁光鬥的還略有一些區彆。
章曠回頭看去,不由陷入沉思,隨後恍然大悟。
是他。
範仲淹看去,也是急忙拍打不整潔的衣袖:“是柳兄!”
此時,柳永轉著羅圈的笑,仿佛在嘲弄自己這一輩子。
笑出了眼淚的柳永瘋瘋癲癲:“薑太公直鉤釣……釣王八?哈哈哈哈哈!”
章曠當然也認得柳永。
探花郎柳永。
這一屆科考,章曠第一,原本1034年的狀元張唐卿,排在第二。
柳永,第三。
麵對眼前這個柳永,章曠也是不得不感歎。
“酒力漸濃春思蕩,鴛鴦繡被翻紅浪。”
為什麼後世那麼多擦邊場所叫做紅浪漫?因為自古紅浪就是指這個事兒。因為這是柳三變柳永寫的。
柳永,可以說是一個傳奇人物了。
他們家叔伯全部是考上科舉入朝為官的。
到了他,他兄弟們都考上了,他,也考上了。
那時候他還不叫柳永,而叫做柳三變。
那大概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柳三變躊躇滿誌,自信“定然魁甲登高第”。考試時,宋真宗認為他“屬辭浮糜”,柳三變初的名字被劃掉了。
當時的柳三變不僅沒有反省,而且還寫了一首詞《鶴衝天,黃金榜上》陰陽怪氣。
而後,本來就喜歡煙花柳巷的柳三變,就一直在這些地方流蕩,寫下了一首又一首的詞。
但凡誰做出新曲子,必定要找他填詞,才能唱出名來。
但這期間,柳三變一直在參加科考。
屢次科考,屢次不中。
柳三變很清楚,自己考不上不是因為自己沒實力,而是因為皇帝討厭自己。
討厭柳三變。
去年,柳三變一路出發去成都,本來準備順著長江遊曆(古代認為岷江是長江上遊),結果剛在成都起步,還沒玩兒多久,就聽到風聲說今年要科考。
於是從成都馬不停蹄的出發,總算是趕上了。
當時也許章曠前身和他走的是一樣的路線。
這一次,柳三變想通了關鍵,既然皇帝不喜歡柳三變這個名字,不讓柳三變考上。
那改名好了。
於是,他改名成了柳永。
一舉高中。
今年,柳永四十九。
本來,二十五年前,就該中了。
這些年來,柳永是極端難受的。
他整個家族都是‘彆人家的孩子’他一個人是那個反麵典型。
說柳永流連於煙花柳巷,他還能乾什麼呢?他又能做什麼呢?
坐在河邊思國思君?
雖然的確有很多事情不需要進朝堂就能做,但是這個時代的局限性就導致他不知道除了當官之外還有什麼方法可以為民。
柳永在後世被誇獎被讚美,和他在這個時代被辱罵被輕蔑,都是同一個原因。
他給妓女寫詩詞。
對柳永來說,這人世間其實沒有什麼事情是必須要做到的,自己也已經中過了,隻是被壞掉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