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南懷仁獻上的鍍金渾天儀在晨光中熠熠生輝。雍正帝罕見地離開龍椅，親手撫摸著這件精妙的儀器。黃銅打造的星盤上，星座連線用銀絲鑲嵌，轉動時發出悅耳的哢嗒聲。
"妙極！"雍正輕輕撥動代表木星的小球，"比欽天監的渾儀精巧百倍。"
李辰浩站在三步外，注意到南懷仁嘴角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得意。比利時傳教士今天特意換了身新製的儒袍，但腰間掛著的十字架銀鏈仍暴露了他的身份。
"陛下聖明。"南懷仁躬身道，"此儀乃裡斯本皇家工坊耗時三年製成，可精準演示今後百年天象。"
雍正命太監取來西洋進貢的放大鏡，饒有興致地觀察儀器底座上的刻度。李辰浩借機湊近細看，忽然發現底座邊緣有個奇怪的凹痕——像是可以按壓的機關。
他假裝失手碰倒茶盞，茶水潑在渾天儀底座上。"臣罪該萬死！"李辰浩慌忙用袖子擦拭，趁機按住那個凹痕。隻聽"哢"的一聲輕響，底座側麵彈開個暗格！
殿內瞬間死寂。暗格裡靜靜躺著一卷泛黃的羊皮紙。
雍正的眼神驟然變冷："拿來。"
羊皮紙展開後，是一幅精細得可怕的地圖——廣東沿海所有炮台、水寨、了望塔的位置標注得一清二楚，連水深尺度都詳細記錄。地圖邊緣還有拉丁文批注："虎門炮台火炮射程不足半裡，可用"聖加百列號"級戰艦正麵突破。"
"好，好得很。"雍正怒極反笑，"南愛卿，這是何物？"
南懷仁麵如土色，撲通跪倒："陛下明鑒！這...這絕非臣所為！儀器離歐時經過二十三位主教祝聖..."
李辰浩突然指向渾天儀上的一個小模型："陛下請看！"那是艘精致的葡萄牙戰艦模型，炮口竟能轉動。他拆下模型，發現炮管內部刻著細如發絲的膛線——與真實火炮的改良設計一模一樣！
"押下去。"雍正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卻讓所有人不寒而栗，"粘杆處嚴審。"
南懷仁被拖出殿外時，突然用拉丁文高喊一句。安德烈神父恰在此時進殿送藥，聞言臉色大變。
"他說什麼？"雍正銳利的目光轉向安德烈。
安德烈手中的藥瓶差點跌落："他...他說"主會審判偽證者"..."
養心殿的氣氛頓時微妙起來。李辰浩注意到，安德烈說這話時，右手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三更時分，李辰浩奉命搜查南懷仁居所。在撬開一個暗櫃後，他發現了更驚人的東西——十幾封與澳門葡萄牙總督的密信，以及...一封莊親王的回函！
信上莊親王承諾："若助本王得位，許爾等廣州通商特權。"日期是三個月前，正是渾天儀啟程來華之時！
"大人！"王勇從後院跑來，"地窖裡有個銅箱！"
銅箱內整齊碼放著幾十個類似的小型儀器，每個都暗藏機關。最底下壓著張拉丁文清單，標注著這些"禮物"的預定接收者——全是六部重臣和邊疆大吏！
李辰浩剛帶回證據，養心殿又傳來急召。原來雍正徹夜未眠，親自拆解了渾天儀，在黃道帶環內側又發現刻著的微型地圖——這次是長江水道深淺圖！
"李卿，"雍正眼中閃著危險的光，"你說朕該如何回禮？"
李辰浩福至心靈："陛下何不仿製此儀，內藏《大明混一圖》？"
《大明混一圖》是永樂年間繪製的世界地圖，將歐洲畫成蠻荒之地，且故意將中國置於絕對中心。
雍正大笑："妙！再添上"歐羅巴多瘴癘，華人勿往"的批注！"笑聲未落，他突然壓低聲音，"但莊親王的事，先不要聲張。"
翌日清晨，李辰浩路過北堂教堂，隱約聽見裡麵傳來啜泣聲。透過彩窗，他看見安德烈獨自跪在十字架前，肩頭劇烈抖動。陽光透過聖母像投射在神父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道裂痕貫穿整個教堂。
李辰浩輕輕推門而入。安德烈猛地抬頭，臉上淚痕未乾。
"神父在為南懷仁祈禱？"
"我在祈求寬恕。"安德烈嘶啞道，"我早該發現他的異常...三個月前他頻繁夜出，說是觀星..."
李辰浩遞過一方手帕："你揭發地圖有功，皇上不會牽連無辜。"
安德烈卻搖頭："你不明白。南懷仁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他指向祭壇後的書架，"那裡有本《馬可波羅遊記》，邊頁寫滿"黃金之國待征服"的批注..."
離開教堂，李辰浩徑直前往粘杆處大牢。南懷仁被關在特製鐵籠中，卻仍保持著詭異的平靜。
"你們殺了我，還會有更多傳教士來。"比利時人微笑道，"科學就像上帝的旨意，無法阻擋。"
李辰浩拿出莊親王的信："那這個呢？也是上帝的旨意？"
南懷仁的笑容僵住了。他沉默良久，突然用中文說："告訴安德烈，我書房地板下有個暗格。"
暗格裡的文件令所有人震驚——葡萄牙計劃在占領澳門後，下一步是福建漳州，而莊親王承諾會"調離閩浙水師"作為配合！
雍正看完密件，竟親自提審南懷仁。誰也不知道皇帝問了什麼，隻知道三日後比利時人被秘密處決，屍體用石灰處理，深埋西山。
一個月後，一艘葡萄牙商船帶著"回禮"啟程返歐——那是個比原版更精美的渾天儀，內藏特製地圖和雍正親筆題寫的"聖朝疆域永固"。而船底貨艙裡，藏著二十名粘杆處精銳...
夜深人靜時，李辰浩在書房把玩著一個仿製的渾天儀零件。月光下，黃銅星盤上的刻痕清晰可見。他忽然想到，科學本無善惡，就像這星光永遠純潔。但照亮的是正道還是歧途，全在持燈之人的心。
窗外，一顆流星劃過紫禁城的飛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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