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子時,暢春園。
紛紛揚揚的大雪,如同鵝毛一般,毫無停歇之意,越下越大。整個暢春園被這大雪覆蓋,一片銀裝素裹,卻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肅殺之氣。
隆科多靜靜地站在清溪書屋外,那身鐵甲上已經凝著一層冰霜,仿佛一個冰冷的雕塑。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那道剛從正大光明匾後取出的遺詔,這遺詔猶如千斤重擔,承載著整個大清王朝的命運。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跪滿庭院的皇子和大臣,眼神中帶著複雜的情緒,有緊張,有決然,最後落在胤禛身上。
這位雍親王此刻麵色蒼白,像是被這寒冷的天氣凍住了一般,但眼底卻藏著深淵般的暗湧,仿佛平靜的海麵下藏著洶湧的波濤。
“諸位阿哥、大人。”隆科多深吸一口氣,那白色的霧氣在寒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他緩緩展開黃綾詔書,聲音沉穩而莊重,“大行皇帝遺命——”
“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話音未落,庭院裡驟然炸開一片嘩然,就像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巨石。
“不可能!”胤禟猛地站起,他的雙眼赤紅,像是燃燒的火焰,“皇阿瑪昨日還說要等十四弟凱旋——”他的聲音帶著不甘和憤怒,在這寂靜的雪夜中格外刺耳。
“隆科多!”胤禩突然厲喝,蟒袍下的手已按上劍柄,他的眼神中透著懷疑和憤怒,“這遺詔是假的!”
仿佛信號般,園外突然傳來整齊的鎧甲碰撞聲。那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是胤禩暗中調動的正藍旗精銳。
胤禩早在三日前就以“防備準噶爾奸細”為由,將親信安插在九門防務,他為這一刻謀劃已久。
李辰浩站在胤禛身後三丈處,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右手悄悄探入袖中,那裡藏著康熙臨終前交給雍親王的九龍玉佩。
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前方的局勢,眼角餘光瞥見廊柱陰影裡,十餘名粘杆處死士的弩箭已對準了胤禩的後心。那些死士就像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隨時準備發動致命一擊。
“八哥這是要造反?”胤禛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他緩步上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眾人的心尖上。他竟當眾解開朝服領口,露出鎖骨處一道猙獰傷疤,“還記得這道箭傷嗎?康熙五十六年獵場遇刺,是你府上的狼牙箭!”
胤禩臉色驟變,那原本鎮定的麵容此刻變得扭曲,他的嘴唇微微顫抖,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隆科多突然暴喝:“護駕!”
“嗖嗖嗖——”
箭雨從四麵八方襲來,眾人驚恐地四處躲避。然而,這些箭卻不是射向胤禩,而是將胤禟帶來的十幾個包衣奴才釘死在地上。那些奴才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箭雨穿透,倒在雪地上,鮮血在白色的雪地上蔓延開來。
李辰浩這才驚覺,那些“奴才”的靴筒裡都藏著淬毒的匕首。原來,隆科多早已和胤禛聯手設局。
“老八!”胤禛突然搶過隆科多手中的遺詔,狠狠砸在雪地上,“你且看看玉璽的印泥!”
黃綾翻卷間,眾人清晰看見朱砂印色鮮豔欲滴——這分明是新蓋的玉璽!按製,遺詔該用陳年朱砂……
胤禩如遭雷擊,踉蹌後退兩步。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難以置信。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康熙駕崩前,玉璽一直由張廷玉保管!
“張中堂!”胤禩猛地轉頭尋找,隻見那位老臣正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他的手微微顫抖著,顫聲道:“大行皇帝昨夜子時手諭……命臣重蓋玉璽,以防有人篡詔。”
康熙臨終前竟預留了反製措施,這讓在場的眾人都驚愕不已。
“轟——”
暢春園大門突然被撞開,火光中衝入的卻是年羹堯的陝甘鐵騎!為首的參將高舉一枚染血的虎符:“奉撫遠大將軍胤禵急令!京城有變,全軍戒嚴!”
李辰浩瞳孔驟縮——那虎符分明是假的!真的早在半月前就被胤禛藏在……他心中暗自驚歎胤禛的權謀手段。
“殺!”
震天的喊殺聲突然從園外傳來。眾人驚愕望去,隻見黑壓壓的精兵如潮水般湧來,為首的竟是本該在西藏前線的胤禵!他玄甲白纓,手中長刀還在滴血,那冷峻的麵容讓人不寒而栗。
“十四弟?!”胤禩驚喜交加,他以為胤禵是來救他的。
胤禵卻冷冷掃過眾人,突然單膝跪地:“父皇,兒臣護駕來遲!”
雪,停了。東方泛起魚肚白時,陽光灑在暢春園裡,卻驅散不了那彌漫在空氣中的權謀的陰霾。
李辰浩看著粘杆處將胤禩、胤禟押往宗人府。他摸向袖中玉佩,突然觸到一道凹痕——翻轉細看,竟是康熙用指甲刻的滿文小字:“殺隆科多”。這小小的三個字,卻蘊含著無儘的深意,仿佛又一場權謀風暴即將在這看似平靜的宮廷中掀起。
李辰浩望著遠去的押送隊伍,心中五味雜陳。他深知,在這宮廷的權力鬥爭中,沒有永遠的盟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
而他自己,也不過是這權力棋局中的一顆棋子,雖然此刻還幸存,但未來又將何去何從呢?他望著那漸漸明亮的天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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