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檀香嫋嫋升騰，那繚繞的煙霧似輕紗一般，在金碧輝煌的大殿內緩緩遊動。龍椅之上的雍正，身著明黃色的龍袍，袍上繡著的金龍張牙舞爪，仿佛要衝破那錦緞的束縛。他的麵容沉靜如水，深邃的眼眸冷靜地掃過滿殿的文武大臣，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洞悉每個人的心思。
兵部侍郎佟佳剛剛奏完遼東火器換裝的成效，他的聲音還在大殿中回蕩。這時，張廷玉邁著沉穩的步伐，緩緩地從群臣中出列。他手持那精致的象牙笏板，笏板上刻著的精美花紋在大殿的燭光下閃爍著微光。他的聲音沉穩，卻又似乎暗藏著鋒芒，宛如平靜海麵下湧動的暗流。
“皇上，臣以為火器之興，雖可強軍，然不可不慎。”他的話音一落，滿殿頓時陷入一片寂靜之中，大臣們連呼吸都仿佛變得小心翼翼，生怕打破這凝重的氛圍。
張廷玉緩緩展開一卷已經泛黃的奏疏，那紙張在他的手中發出輕微的沙沙聲。眾人定睛一看，竟是洪武朝《禁火器令》的抄本。
“太祖高皇帝曾言：‘火器雖利，然易耗國力，且使兵卒怠於弓馬，失我華夏尚武之風。’”張廷玉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裡清晰可聞，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一樣敲擊在眾人的心間。他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李晨浩，那目光中帶著一絲審視，接著繼續說道：“今遼東、神機營皆改火器，若八旗子弟皆棄騎射，百年之後，我大清根基何在？”
殿內的大臣們神色各異。那些保守派的大臣們紛紛點頭，他們的臉上帶著讚同的神色，仿佛張廷玉說出了他們心中一直想說的話。而那些支持軍改的年輕官員們則皺起了眉頭，隻是在這壓抑的氣氛下，他們選擇了沉默不語。
雍正的指尖輕輕叩擊著龍案，那有節奏的敲擊聲在寂靜的大殿裡回響。他的目光緩緩轉向李晨浩，眼神中帶著一絲詢問：“李卿，你有何見解？”
李晨浩恭敬地出列，拱手行了一禮，他身姿挺拔，聲音清朗如鐘鳴：“皇上，張中堂所引太祖訓誡，確有其理。然——”他的目光陡然變得如炬，直直地盯著張廷玉，毫不退縮，“永樂年間，成祖皇帝組建神機營，以火銃大破蒙古鐵騎，使漠北百年不敢南犯。若依太祖舊製，何來永樂盛世？”
張廷玉的眉頭微微皺起，還未來得及開口，李晨浩已經繼續說道：“且火器之弊，不在器，而在用。若因噎廢食，則如宋人畏戰，終致靖康之禍！”此言一出，就像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麵，滿殿頓時嘩然。靖康之恥乃是漢人心中永遠的痛史，李晨浩竟敢以此作比，這讓許多大臣都感到震驚。
佟佳冷笑一聲，從隊列中出列，他的臉上帶著一絲不屑：“李大人此言差矣！我大清以騎射得天下，豈能與宋人相提並論？”
李晨浩卻不慌不忙，他從容地從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那奏折看起來厚厚的，想必是他精心整理的成果。他雙手恭敬地呈上：“皇上，此乃臣整理的《曆代火器戰例》，自唐末火藥始用於戰，至本朝雅克薩之戰，火器之功，不可磨滅。若一味守舊，則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雍正接過奏折，開始細細地翻閱。他的眼神專注，一頁一頁地看著奏折上的內容。此時，殿內的氣氛凝滯得如同寒冬的冰塊，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良久，皇帝緩緩合上奏本，他的表情淡淡的，卻透著一種威嚴：“張卿所慮，不無道理。然李卿所言，亦是大勢。”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一般掃過群臣，一字一頓地緩緩說道：“火器可興，但不可廢騎射。傳朕旨意——各省駐防八旗，仍以騎射為本，然神機營、邊關要地，可酌情換裝新式火器。”
張廷玉的麵色微微一變，嘴唇微微顫動，似乎想要再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沒有再反駁。佟佳的眼中則閃過一絲陰翳，他低下頭，不讓彆人看到他眼中的情緒。
——退朝後，養心殿內。
養心殿內的燭火搖曳著，光影在牆壁上晃動。雍正獨留李晨浩在此，他的指尖輕輕敲打著案幾，那聲音在靜謐的殿內顯得格外清晰。
“今日之辯，張廷玉並非真反對火器，而是怕軍權旁落。”雍正的聲音低沉，卻透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睿智。
李晨浩心領神會，他微微躬身：“皇上明鑒，張中堂背後，恐有八爺黨的影子。”
雍正冷笑一聲，那笑聲中帶著一絲不屑和冷厲：“他們怕的不是火器，而是朕的兵權。”
窗外，風雪漸漸湧起，白色的雪花在狂風的裹挾下肆意飛舞。紫禁城那高大的紅牆在暮色的籠罩下愈發顯得深沉，仿佛隱藏著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而這一場朝堂之爭，就如同這剛剛湧起的風雪一般，才剛剛開始，未來還不知會有怎樣的風雲變幻在這深宮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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