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瓦爾巴群島的寒風像刀子一樣鋒利。七月裹緊厚重的防寒服，呼出的白氣在麵罩上迅速凝結成霜。程遠走在她前麵，每一步都在積雪中留下深深的腳印，不時回頭確認她的狀況。
"還有五百米。"他的聲音通過耳機傳來，"種子庫入口就在那個山坡後麵。"
七月點點頭，儘管知道他看不見。她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胸口的疼痛已經變成了持續的鈍痛，仿佛有人在她心臟裡埋了一塊燒紅的炭。莫裡斯給的神經穩定劑隻能勉強維持她行動，但代價是更快的器官衰竭。
"生命體征不穩定。"莫裡斯的聲音從基地傳來，他通過七月手腕上的監測儀遠程觀察著，"心率過快，血氧下降。程遠，她需要立即休息。"
程遠立刻停下腳步，轉身扶住搖搖欲墜的七月。"我們找個地方——"
"不。"七月咬牙推開他，"繼續走。我撐得住。"
程遠的下頜線繃得緊緊的，但沒再反對。他半摟著七月向前走，兩人的身影在極地永晝的陽光下投下長長的影子。遠處，全球種子庫的灰色建築逐漸清晰——一個嵌入山體的混凝土結構，像末日方舟般矗立在冰天雪地中。
"奇怪。"程遠突然說，"沒有守衛。"
確實，這個保存著人類農業文明最後希望的地方，此刻安靜得詭異。正門大敞著，仿佛在等待他們的到來。七月胸前的灰色印記突然刺痛了一下，某種直覺告訴她：星辰在引導他們。
進入種子庫後，溫度驟升。走廊兩側是數不清的金屬架，上麵擺放著密封的種子容器，來自世界各地的農作物品種在這裡沉睡，等待可能的末日後的重生。
"地下二層入口在那邊。"程遠指向一個標有"授權人員專用"的電梯，"需要門禁卡。"
七月走向電梯旁的麵板，摘下手套，將手掌貼在掃描區。麵板閃爍了幾下，出乎意料地變成了綠色。
"歡迎，林七月。"機械女聲響起，"權限確認。"
電梯門無聲滑開。程遠警惕地環顧四周，手按在腰間的槍上。"太順利了，像是有人安排好的。"
"是星辰。"七月走進電梯，"或者說...父親留下的程序。"
電梯下降的速度異常緩慢。七月靠在冰冷的金屬壁上，感覺意識開始飄散。程遠摟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呼吸，慢慢來。"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們快到了。"
叮的一聲，電梯停在了地下二層。門開時，眼前的景象讓兩人都愣住了——這不是什麼儲藏室，而是一個小型實驗室，中央擺放著一台與北極設施裡一模一樣的培養艙。艙體周圍環繞著各種監測設備，但最令人震驚的是，培養艙裡漂浮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星辰......"七月的聲音支離破碎。
那確實是她七歲的妹妹，穿著藍色連衣裙，黑發如瀑，雙眼緊閉，像是在做一個甜美的夢。但七月立刻發現了異常——這個"星辰"看起來和去世時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成長的痕跡。
"不是真人。"程遠檢查著控製台，"是生物合成體，但神經係統中植入了某種記憶載體。"
七月踉蹌著走到培養艙前，手掌貼上冰冷的玻璃。星辰的睫毛輕輕顫動，仿佛隨時會醒來。這個場景太過離奇，七月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覺。
"這裡有日誌。"程遠調出屏幕上的文件，"是林教授留下的......天啊......"
七月湊過去看，屏幕上的文字讓她的心臟幾乎停跳：
項目名稱：鏡像重生
對象：林星辰我的女兒）
目標：在生物載體中重建因記憶轉移事故而分散的意識
狀態：已完成87
警告：必須由七月完成最後階段的意識同步，否則可能導致永久性記憶損傷。
"父親一直在嘗試複活星辰..."七月的聲音顫抖，"用那些技術......"
程遠快速瀏覽著其他文件。"不隻是複活...看這裡，林教授發現星辰的意識在事故後並沒有完全消失，而是分散在了整個係統中。他花了十年時間收集那些碎片......"
七月想起索菲亞說的"星辰在哭"，想起北極設施裡那個揮手告彆的幻影。原來那都是真實的星辰，或者說是她的一部分意識，被困在數字世界裡無法安息。
"最後一步是什麼？"她急切地問，"怎麼完成同步？"
程遠點開一個加密文件，需要生物識彆解鎖。七月立刻將手掌放在掃描儀上，係統很快確認了她的身份。文件展開，是父親的一段視頻留言。
畫麵中的林教授看起來蒼老了許多，眼下是深深的青黑，但眼神依然溫柔。"七月，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你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步。"他的聲音帶著疲憊和歉意，"我本不想讓你承擔這些，但星辰需要你......隻有完全匹配的dna才能喚醒她沉睡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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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中的父親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我知道你會恨我，恨我扭曲了技術，恨我把星辰變成實驗品......但請相信，作為一個父親，我彆無選擇。"
七月咬緊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她當然恨，恨這一切的荒謬與殘酷。但更多的是心痛——為父親的絕望掙紮，為星辰的孤獨等待，為所有被這場瘋狂實驗卷入的無辜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