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悅來酒樓。
天剛蒙蒙亮,掌櫃老錢打著哈欠卸下了門板。
幾個昨夜喝多了的夥計,正就著一碟鹹菜,稀裡嘩啦地喝著熱粥。
“聽說了嗎?城門口貼了告示。”一個夥計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道。
“新來的王爺,今天要在府前廣場,公審那剩下的十七家豪紳!”
“不止呢!”另一個接口道,“還說要在旁邊商鋪組建涼州醫館,叫什麼‘義診’,王爺府上的女神醫親自坐鎮,給窮人看病不收錢!”
“切。”老錢嗤笑一聲,把擦桌布往肩上一甩,“聽聽就得了,彆當真。”
他在這涼州城活了四十多年,送走的總督沒有十個也有八個,見過的老爺更是數不清。
哪一個上任前不是說得天花亂墜,要為民做主?
可到頭來,還不是跟那些地頭蛇穿一條褲子。
“掌櫃的,這次不一樣!”夥計不服氣道,“王、李、孫三家的腦袋,可還掛在城門口呢!血都還沒乾透!”
“是,那位王爺殺的是挺狠。”老錢撇撇嘴,不屑道。
“可殺的是不聽話的狗,換上一批聽話的,跟咱們這些泥腿子有啥關係?”
“公審?做戲罷了。”
“到時候,找幾個倒黴蛋出來頂罪,剩下的罰酒三杯,這事就算過去了。”
他見得太多了,早就沒了指望。
這涼州的天,姓王還是姓趙,對他這種小老百姓來說,都一樣要被壓在底下。
……
日上三竿,總督府前的廣場早已人山人海。
百姓們被兵士隔在外圈,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既好奇,又畏懼。
廣場中央,臨時搭起了一座高台,十七家豪紳大族的核心人物,足有七八十人,被五花大綁地押在台下,一個個麵如死灰。
“王爺到!”
隨著一聲高喝,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
出乎所有人意料,趙軒並未騎馬,也未坐轎。
他一身玄色常服,僅帶著孟虎與顧清流幾人,從遠處步行而來。
他走得不快,目光掃過人群,看到衣衫襤褸的老人,會頷首寒暄;看到懵懂孩童,會命人拿來糖果送禮。
這番姿態,與那些恨不得把鼻孔翹到天上去的世家老爺們,形成了天壤之彆。
人群中的竊竊私語漸漸平息,許多人眼中的戒備,悄然融化了幾分。
趙軒走上高台,沒有長篇大論,隻是拿起一個臨時用鐵皮做的擴音喇叭,聲音清晰地傳遍全場。
“本王知道,你們有冤,有恨!”
“今天,本王不審案,你們來審!”
“誰家欠了你們的,誰家害了你們的,站出來,指著他的鼻子,告訴本王,也告訴全涼州的父老鄉親!”
“有本王在此,有我一萬四千涼州軍在此,你們什麼都不用怕!”
話音落下,全場卻陷入了一片死寂。
百姓們麵麵相覷,嘴唇翕動,卻沒一個人敢先開口。
那些世家在涼州盤踞百年,積威太深,就像烙在心底的恐懼,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抹去的?
台下的豪紳們,見此情形,原本煞白的臉上竟也恢複了一絲血色。
有人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
看到了嗎,涼州王?
這就是涼州!你殺得了我們的人,卻管不了這些賤民的心!
顧清流站在趙軒身後,急得手心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