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帶著濃重灰塵與鐵鏽味的空氣湧入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刮擦著喉嚨,帶來粗糲的真實感。鶴淮離背靠著冰冷粗糙、布滿鏽蝕顆粒的牆壁,大口喘息,像一條擱淺瀕死的魚終於被拋回鹹腥的海水。全身的傷口,尤其是右膝和那些被幽藍數據紋路覆蓋的“愈合”之處,在剛才亡命一搏的爆發後,正以撕裂般的劇痛宣告著存在。
但,那如同億萬蛆蟲鑽噬、強行“格式化”血肉的數據酷刑,停止了。
死寂。
與走廊那種無菌、壓迫、被窺視的死寂不同。這裡的黑暗濃稠、厚重,帶著陳年金屬和機油沉澱的味道,仿佛能吸收一切聲音和光線。隻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撞在冰冷的牆壁上,又反彈回來,顯得格外清晰、孤獨。
他掙紮著抬起尚能活動的左臂,指尖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撫過右膝。原本撕裂的劇痛被一種更深沉、更詭異的鈍痛取代,皮膚表麵覆蓋著一層微涼的、帶著金屬質感的硬殼,其下幽藍的紋路如同活物般微弱地脈動。每一次脈動,都帶來神經末梢被冰冷細針輕輕挑刺的異樣感。
這不是治愈。
這是烙印。
是守門者在他身體裡留下的,冰冷的、隨時可能再次啟動的刑具印記。
恐懼的後勁混合著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要將他吞沒。他狠狠咬了下舌尖,尖銳的痛楚刺激著昏沉的意識。
剛才……那扇門。
為什麼?
那轉動的門把手,那無聲滑開的縫隙,那片純粹的黑暗……以及,那驚鴻一瞥的暗紅袍角。
是他。
那個窺殺的惡魔,紅衣的守門者。
是他乾擾了數據流,是他打開了這扇門,將他——這個在它眼中不過是“優質數據樣本h01”的獵物——從它自己發動的酷刑中“解救”出來?
荒謬!
矛盾!
這比純粹的虐殺更讓鶴淮離感到毛骨悚然。守門者那冰冷、精確如機器般的意誌,第一次出現了裂痕?或者說,這裂痕本就是它“觀察”的一部分?為了獲取更“有趣”的數據?
“呃……”他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僅存的右眼在黑暗中徒勞地掃視。這裡似乎是個廢棄的設備間,空間狹窄,空氣汙濁。他能感覺到身側堆積著冰冷、棱角分明的金屬物,腳下散落著細小的、硌人的零件。
就在他試圖挪動身體,確認周圍環境時——
一股微弱、卻帶著一絲奇異熟悉感的冰冷意念,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極其短暫地在他混亂的意識中蕩漾了一下。
意念的來源……並非外界的窺探。
它仿佛……直接鏈接到了……那些殘留在傷口深處、散發著幽藍微光的……數據紋路之上?
像是那些被強行植入的“修複”程序,在脫離了主體控製後,自發地、微弱地……回應著什麼。
那意念的內容極其簡單,隻有兩個冰冷的字:
‘……小……容器……’
鶴淮離的身體猛地一僵!
不是幻覺!
這稱呼……帶著一種非人的、居高臨下的審視,卻又微妙地剝離了純粹的物化感。“小”字像一枚帶著倒刺的鉤子,鉤住了他緊繃的神經。容器?它是指這個房間?還是……他這具被強行“修複”、被數據入侵過的身體?
屈辱感混雜著寒意再次湧上。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誰?!”他低吼出聲,聲音嘶啞乾澀,在黑暗中撞出回響,顯得格外突兀。他猛地扭頭,僅存的右眼如同受傷的野獸,凶狠地掃向意念感知的方向——那似乎來自房間更深處的黑暗角落。
沒有回應。
隻有一片更深沉的死寂。
但鶴淮離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的直覺,那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本能,正瘋狂地尖叫!危險!那個東西……就在這裡!就在這片黑暗中,無聲地注視著他!
他屏住呼吸,身體緊繃如弓弦,所有的感官被提升到極限。汗水混著血汙,沿著額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屬地麵上,發出微不可聞的“嗒”的一聲。
死寂在蔓延,時間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空氣粘稠得幾乎無法呼吸,灰塵的味道混合著鐵鏽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的、非人的氣息,壓迫著他的神經。
突然!
不是視覺。
不是聽覺。
而是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存在感!
如同冰川無聲無息地移動,擠占了原本就狹窄的空間。
就在他身前……不足兩米的地方!
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凝結”了!
一個模糊、修長、仿佛由最純粹的陰影構成的輪廓,毫無征兆地“浮現”出來。
鶴淮離的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瞳孔瞬間收縮到極致!他甚至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帶著非人壓迫感的氣流拂過麵頰!
暗紅!
一抹極其深邃、如同凝固血塊的暗紅色澤,在那陰影輪廓的袍角邊緣……極其微弱地……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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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
那個窺殺的惡魔!守門者的紅衣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