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懼如同毒蛇,死死纏繞住鶴淮離的心臟,越收越緊。他背靠著滑膩、布滿鏽跡的牆壁,僅存的右眼因極致的驚駭而瞪大到極限,死死盯著大廳深處那片被巨大培養艙骨架分割的昏暗陰影。
不是幻覺。
那些扭曲、僵硬的身影……不止一個!它們如同從地獄裂縫中爬出的提線木偶,動作帶著生鏽齒輪般滯澀的卡頓感,正無聲無息地從破碎的培養艙殘骸裡“站”起來。破敗的白大褂如同裹屍布,沾滿乾涸發黑的血跡和粘稠汙垢。它們的“臉”——如果那還能稱之為臉——是模糊的、扭曲的肉塊,或者乾脆是裸露的、閃爍著金屬冷光的合金骨架。沒有眼睛,隻有空洞的、仿佛能吸收光線的黑暗孔洞,此刻卻齊刷刷地……鎖定了他!
一股陰冷、濕滑、帶著純粹非人饑餓感和破壞欲的窺視感,如同實質的冰冷粘液,從四麵八方包裹而來,死死攫住了鶴淮離!與墨澤那冰冷、精確、如同手術刀般的審視截然不同,這是一種源自混亂和毀滅本能的惡意!
‘……次級……汙染……體……’
‘……威脅……容器……完整性……’
一個冰冷、帶著明顯“評估”意味的意念碎片,極其突兀地……再次……從他右膝深處那幽藍的紋路中……微弱地……傳遞出來!
是墨澤的殘留意念?它還在“監控”?!
這念頭剛閃過腦海,鶴淮離甚至來不及憤怒,那些扭曲的身影……動了!
沒有嘶吼,沒有咆哮。隻有一片令人牙酸的、如同老舊金屬被強行扭曲的“咯吱……喀啦……”聲,彙成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死亡協奏!它們僵硬的動作驟然加速!如同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帶著一種非人的、不顧一切的瘋狂,朝著鶴淮離藏身的通道入口……猛撲過來!速度奇快,卻又帶著詭異的、不協調的扭曲感!
逃!
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一切!鶴淮離甚至顧不上右膝撕裂般的劇痛和皮膚下幽藍紋路灼熱的跳動,猛地轉身,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通道更深處、墨澤之前消失的方向——那個幸存者慘叫傳來的位置——亡命狂奔!
身後,那令人窒息的、混合著鐵鏽、腐敗物和機油的氣息,如同翻滾的黑色浪潮,急速逼近!沉重的、拖遝的腳步聲和金屬摩擦聲如同催命符,緊緊咬在他的身後!
“呃啊!”他衝過一個轉角,腳下踩到一塊滑膩的苔蘚,身體猛地一個踉蹌!就是這瞬間的遲滯!
嗤啦!
一隻生著尖銳金屬利爪、覆蓋著腐爛皮肉的手掌,帶著腥風,狠狠擦著他的後背掠過!殘破的衣衫瞬間被撕開幾道長長的口子,冰冷的金屬爪尖在皮膚上劃開火辣辣的刺痛!
劇痛和冰冷的死亡觸感讓他心臟幾乎停跳!他不敢回頭,憑著本能猛地向前一撲,狼狽地滾進另一條更加狹窄、布滿粗大冷凝管道的支路!
那些扭曲的“汙染體”似乎被通道的狹窄地形稍稍阻礙,但僅僅是一瞬!它們如同不知疲倦、沒有痛覺的殺戮機器,強行擠入狹窄的通道,沉重的身體撞擊著冰冷的管道和牆壁,發出沉悶的巨響,鍥而不舍地追來!
鶴淮離拖著殘腿,在迷宮般的管道和廢棄設備間拚命穿梭。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帶著血腥味,肺部火燒火燎。幽藍的紋路在右膝劇烈跳動,如同一個恥辱的警報燈,持續灼燒著他的神經,也清晰地暴露著他的位置!他能感覺到那些空洞的“視線”如同跗骨之蛆,始終鎖定在他身上!
“呃!”又是一次險之又險的閃避,一隻生著骨刺的腳掌狠狠踏在他剛才的位置,將一塊鏽蝕的金屬板踩得凹陷下去!
他的體力在急速消耗!傷口在奔跑中不斷撕裂,鮮血浸透了殘破的衣衫。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試圖將他淹沒。墨澤……那個惡魔……它在哪裡?!它不是在“觀察”嗎?!它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它的“小容器”被這些次級汙染體撕碎?!
這個荒謬的念頭剛升起,就被更深的恐懼取代。也許……這正是它想要的?觀察他在絕望中被分食的過程?
就在他衝入一個堆滿巨大廢棄齒輪和軸承的角落,試圖尋找掩體稍作喘息時——
噗嗤!
一根斷裂的、鏽跡斑斑的金屬管,如同毒蛇般從側麵一個廢棄設備的縫隙中猛地刺出!速度快得驚人!直取他的腰肋!
鶴淮離瞳孔驟縮!身體因慣性根本無法完全閃避!他隻能拚命扭身!
“呃啊——!”冰冷的金屬管狠狠刺入了他左側肩胛下方的位置!雖然避開了要害,但那巨大的衝擊力和貫穿的劇痛,讓他瞬間眼前發黑!身體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釘在身後冰冷的巨大齒輪上!
鮮血瞬間湧出,染紅了冰冷的鏽鐵!
劇痛和失血的眩暈如同海嘯般襲來!他徒勞地掙紮,試圖拔出那根冰冷的金屬管,但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
而就在這時,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喀啦……”聲……已經……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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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個扭曲、散發著濃烈惡臭的身影,如同圍獵受傷野獸的鬣狗,從不同的方向,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它們空洞的“麵孔”對著他,帶著非人的貪婪。一隻覆蓋著腐爛皮肉、生著合金利爪的手,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朝著他鮮血淋漓的胸口……狠狠抓來!
結束了。
鶴淮離僅存的右眼中,映出那急速放大的、沾滿汙穢的利爪。他甚至能聞到那爪尖上濃重的鐵鏽和腐肉混合的死亡氣息。絕望如同冰冷的鐵水,灌滿了他的四肢百骸。他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最後的撕裂。
然而——
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到來。
時間……仿佛……凝滯了。
一股……冰冷、粘稠、帶著絕對掌控意誌的……數據流……
如同凍結時空的寒潮……
瞬間……降臨!
並非來自他體內!
而是……如同無形的領域……從外部……籠罩了整個角落!
‘……威脅……清除……’
冰冷、刻板、毫無感情波動的意念,如同神的宣判,清晰地響徹在鶴淮離瀕臨崩潰的意識裡!
緊接著!
噗!噗!噗!噗!
一連串如同熟透漿果被捏碎的、令人牙酸的悶響……幾乎在同一瞬間……爆發!
鶴淮離猛地睜開眼!
眼前的一幕……讓他僅存的瞳孔……因極致的震撼……而劇烈收縮!
那幾隻撲到近前、即將把他撕碎的扭曲汙染體……
它們的身軀……
如同被無形的巨錘……從內部……狠狠擊中!
堅硬的合金骨骼瞬間扭曲、斷裂!腐爛的血肉和粘稠的黑液如同被引爆的爛西瓜,猛地炸裂開來!飛濺的骨渣和汙穢之物,如同慢鏡頭般,凝固在……那片籠罩一切的、冰冷幽藍的……數據力場之中!
沒有哀嚎,沒有掙紮。隻有純粹的、瞬間的、徹底的……湮滅!
冰冷的幽藍光芒,如同絕對零度的火焰,無聲地舔舐、分解著那些飛濺的殘骸,將它們化為最基礎的粒子塵埃,轉瞬即逝!
死寂。
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深沉的死寂。
濃烈的血腥和腐敗氣息,被一種更純粹的、冰冷的、數據流特有的腥甜味瞬間取代。
鶴淮離僵硬地靠在巨大的齒輪上,冰冷的金屬管還插在肩胛下,鮮血沿著冰冷的管壁流淌。他劇烈地喘息著,僅存的右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如同神跡般的毀滅景象。
然後……
他的視線……
緩緩地……向上移動。
在那片懸浮的、緩緩消散的幽藍數據塵埃之上……
在巨大廢棄齒輪堆疊形成的陰影高台之上……
一抹……刺眼的、如同凝固之血的……暗紅身影……
無聲無息地……懸立著。
墨澤。
它微微低著頭。
那兩點深邃、冰冷、如同宇宙寒冰的幽藍光芒……
穿透了緩緩飄散的藍色塵埃……
正……牢牢地……
鎖定在……
鶴淮離……那因劇痛和失血而蒼白、布滿冷汗和血汙的……臉上。
它沒有立刻下來。
隻是……懸停在那裡。
如同深淵之上的君王。
靜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