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知恒是在解放後紅星機械廠成立那一年進的廠,算下來已經在加工車間乾了十六七年了。
從一開始的學徒工,摸爬滾打到如今成了廠裡加工車間的王牌技工。
可以說他在機械這塊兒積攢了相當豐富的經驗。
哪怕他學曆不高,可能終其一生都未必能坐上管理者的位置,但他眼光毒辣,對行業有著極其敏銳的嗅覺。
所以隻看了宋燕淮繪製的那張圖紙幾眼,聽宋燕淮粗略解釋了一遍滾筒除草機的原理,還有關於升級改造上的一點想法創意後,
他立馬就意識到,這個農耕用具絕對有搞頭!
但眼下他時間倉促,並不能和宋燕淮就這個機器進行進一步的深入探討。
所以在被圓音提醒後,他隻能遺憾地將圖紙還給宋燕淮。
圓音見狀,忙將手裡事先數好的糧票跟錢遞了過去。
糧食她也仔細檢查並複過秤了,這大叔沒騙人。
確實是大米七斤二兩,富強粉九斤半,且秤杆上翹,分量隻多不少。
大米一毛四一斤,白麵一毛八一斤,一共二塊七毛二。
不過圓音手裡的四張全國糧票,每張都是“五市斤”整的大麵額糧票。
這大叔給的糧食是十六斤七兩,給三張肯定少了,給四張又多了。
於是她把四張票都給了柴知恒,然後問這位大叔手裡能不能找零。
柴知恒如今就需要全國糧票呢,巴不得越多越好,畢竟這次跟他一塊兒出差的還有他的小徒弟。
現在全國糧票這麼緊俏,也不知道那小子能不能兌換到足夠的票,要是不能,估計回頭還得他這邊貼補一些。
人在外地多有不便,反正手裡多備點糧票總歸不會有錯的。
所以在確認圓音手裡那四張票都是貨真價實的全國糧票後,柴知恒立馬就動了心思:
“這樣吧,你這四張票都給我,我再找你一張五市斤的本地糧票,外加一張三兩的食用油票,你看怎麼樣?”
圓音一聽這話倒是愣住了。
算一下就知道,本來柴知恒隻需要找她三斤三兩的全國糧票就行了。
即便是按照如今黑市上全國糧票兌換本地糧票高三成的方式,他給一張五市斤的糧票也已經綽綽有餘了。
更彆說,這位大叔還願意補給她一張三兩的食用油票。
這樣的兌換方式,肯定是圓音占了大便宜了。
但圓音又不是那種愛貪小便宜的人。
更何況,她以後還想跟這位大叔長期交易呢,就更不能讓這位柴工賠本了。
所以她立馬就搖了搖頭,笑道:
“不用,叔,咱們就按照行情來就行了。
“本來我們夫妻倆也不用去外地,這全國糧票在我們手裡麵也是浪費。
“回頭我要是拿去糧站或者鴿子市上兌換,人家最多也就是給這個價了。”
那邊宋燕淮也跟著點頭:
“對,外頭什麼價,咱們就怎麼來,不能讓您吃虧。
“您手裡要是沒有小額的本地糧票,那您就把那張五市斤的拿出來,我們再還您七兩就行。
“至於食用油票,您自己留著吧。”
見這夫妻倆態度堅決,柴知恒也不好再糾結,於是把那張五市斤的糧票遞給圓音。
圓音則又返回屋裡,找出了一張半市斤和一張貳市兩的本地糧票退還給柴知恒。
柴知恒心下也是頗為感慨。
原來他也跟人換過票。
但絕大部分人在知道他是機械廠的高級技工,每個月掙上百塊的工資後,都是錙銖必較寸步不讓。
有的甚至還抱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各種獅子大開口,使儘渾身解數要從他身上薅羊毛。
所以這還是他頭一回碰到這麼特殊的交易方,主動讓利給對方,結果對方還不樂意。
這倒是讓柴知恒感覺頗為驚訝和新奇。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對這對年輕小夫妻的印象非常好。
不管是這個機靈嘴甜的小姑娘,還是那個天賦異稟的男同誌,看上去都是厚道人。
他又掃過這家廢品站,默默將這個地址記下來,這才準備轉身離開。
不過臨出門前,他又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異常嚴肅地叮囑宋燕淮:
“哦對了,小同誌,你這張圖紙可一定要好好留著,千萬彆弄丟了!”
“今天是不湊巧了,我得趕去外地,實在抽不出時間來。
“等出差回來,我還會再來找你,咱倆好好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