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不管是鹽、煤油,都是緊俏貨,牛角山腹海量的存貨就意味著是海量的大洋。
不,那是一個聚寶盆。
江河準備年前再走一趟,為年三十給皮家“拜年”做準備。
但他還沒準備好,鄭三炮先帶著一幫狗腿子上門了。
臘月二十八一大早,江河一家人正在就著豬肉燉白菜喝苞米碴子粥,木柵欄突然被粗暴撞開,鄭三炮帶著五個莊丁闖進來,其中三個操著長矛、兩個端著老台杆,鄭三炮一手拎著馬鞭、一手提著把短柄土槍走在最前麵:“周貴家的,老子替我們皮老爺討賬來了!”
乾娘一哆嗦,手裡的碗掉到地上摔成了兩瓣。
江河放下碗,扶著快邁不開步的乾娘出來,來妮姐更是臉色蒼白。
皮家說過要她給他家當丫鬟,真要去了還不如死了算了!
“我們老爺說了,你家老周借了我們五塊錢,年息翻番,這都五年過去了,總得有個說法吧?”鄭三炮大馬金刀在一個莊丁搬過來的木墩子上坐了,“一共一百八十塊,是現在拿錢過來,還是過了正月讓丫頭到我們家伺候我們老爺?”
乾娘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這好日子才過了幾天啊,皮家的活閻王就上門催命了!
江河站了出來,臉上帶笑不緊不慢地說:“鄭三爺,欠賬還錢,天經地義,你拿借據來,我現在就給爺們拿錢!”
“呲——”
鄭三炮一時啞了火。
他根本沒想到周家能這麼利索還錢,這次來也不過是探探路子看周家是不是真的發了財,既不是受皮耀祖指派,手裡也沒有借據。
籬笆牆外圍了很多人,但沒有敢站出來替周家說話的。
“想必鄭三爺出門急,一定是忘帶了,要不勞煩您改天再跑一趟?”江河又說。
鄭三炮眼鋒掃過一家四口,最後停留在來妮臉上,色色地打量再三說:“不急,過了正月再還也成,不過過了年關就得還三百六了!”
又拿眼覷著江河:“我們家大少爺在縣裡當差,說這段時間雲霧山、雲蒙山都聚起一股土匪,他們綁票、砸窯大斂不義之災,好些村子也有刁民和他們勾連在一起。縣警察局正在懸賞通匪線索,一旦被查實是要砍腦袋的!小孩,你脖子夠硬不夠?”
說完也不等江河回應,扭身出門,帶著五個莊丁氣勢不減地走了。
鐵錘傷了腿,拄著根棍子在籬笆牆外幸災樂禍:“不能球了吧?被三爺盯上,分分鐘鐘滅了你!”
很多人衝他翻白眼。
這他麼是什麼人啊!
乾娘“哇”的一聲嚎啕出來:“老天爺啊,還讓不讓我們活了!”
緊扶著乾娘的來妮也像是被抽乾了渾身的力氣,身子軟軟地要倒下。
狗娃看江河,眼裡含著淚:“根哥——!”
江河輕聲安慰眾人:“都彆怕,一切有我呢!”
“娃兒啊,咱家哪裡來三百多塊錢呐!”
“娘,你放心,錢咱會有的,但咱有也不能給他們!”
“可你來妮姐……”
“你說過,我姐是要跟我的,我也不可能把姐推到火坑裡,你踏踏實實的,什麼事都不會有!”
好不容易安撫住一家人的情緒,江河準備再去牛角山。
聽說他又要出門,乾娘的臉上多了期許:“根娃子,為了你姐,可苦了你了!”
狗娃卻是來了精神:“根哥,過年我就虛歲十二了,帶我一個吧?”
“這次不行,等下次,哥答應你,下次一定帶上你。”
狗娃嘟了嘴,扭身賭氣不看江河。
可這次,江河無論如何不能帶他。
孬嬸、歪脖大娘、胡家奶奶、貨郞崔嬸過來安慰乾娘。
臘月二十九,江河離開了家。
但他這一去,就是兩天沒了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