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駭人的是那嘴參差獠牙:上排鑲著三顆金牙,下排牙齒卻被檳榔和鴉片熏得焦黑,說話時金黑交錯的利齒間垂著黏稠的涎水,仿佛隨時要撕咬獵物的老鯊。
後頸鼓起的肉瘤隨著頭顱轉動在衣領間時隱時現,耳後三道鰓狀褶皺滲出黃膿,與常年不洗的辮子油垢混成腐臭的膏體。當他佝僂著蝦背走近時,鐵錨刺青在右臂上蜿蜒如絞索,畸形左手四指捏著灌鉛骰子咯咯作響,宛如閻王殿裡爬出的巡海夜叉正在清點生死簿。
彆看這王八蛋長得爹不疼娘不愛,卻有個小他十多歲的妹妹容貌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一次到鼓山上香,被時任副市長賈懷仁相中,然後賈副市長人老珠黃的發妻就突然“暴病而亡”,然後和喬家小姐結為了“老少配”。
然後,本來是漁民出身的喬守業就自認為一步登天,自此再也不把漁民當人。
喬守業先是成了喬三父,然後就成了喬霸天。
漁民阿根,因為打的魚本身賣的價錢就不高,拒不繳那些名目繁多“中間費”,被喬家的手下打斷了腿,最終鬱鬱而終。
老人沒了,但老人的兒子阿強還在。要不是母親壓著兒子,阿強早就找喬家拚命了。
這天,阿強像往常一樣出海捕魚,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技術行,魚獲頗豐。
阿強心中暗自高興,想著這次一定要賣個好價錢,給母親和妹妹買些好吃的。然而,當他滿載而歸,剛靠岸時,喬三爺的手下就圍了上來。
“阿強,你這魚不錯啊!按老規矩,先繳貢魚吧!”一個打手囂張地說道。
阿強咬緊牙關,怒視著他們:“憑什麼?”
打手們聞言,哄堂大笑起來。其中一個打手惡狠狠地揪住阿強的衣領,威脅說:“小子,你敢不聽喬爺的話?是不是想跟你老子一樣,斷條腿啊?”
打手圍住阿強,不由分說動了手。
為首的刀疤臉甩出浸透桐油的九節鞭,鞭梢直取阿強咽喉。阿強反手抄起剖魚刀格擋,刀刃與鐵刺相撞迸出藍火,卻見三個打手同時甩出漁網——那網眼鑲著倒刺,分明是捕殺虎頭鯊的絕戶網!
阿強右腿被纏住的瞬間,刀疤臉獰笑著收緊網繩。倒刺紮進皮肉的悶響混著雷聲,血水順著網眼滲進礁石縫,驚起一窩沙蟹。
……
光漁民老李找人偷偷寫了狀子、告喬家的狀子。
老李告狀的第三日,縣衙照壁前貼滿"潮汛告示"。這位在閩江口搏殺過三場台風的硬漢,此刻卻佝僂著背,用龜裂的指節摩挲狀紙上的血指印。突然潑來一桶腥臭的魚內臟,狀紙上的"毀壞漁場七千畝"頓時被魚鰾黏液糊成黑斑。
"李老頭,這狀紙留著糊棺材正好。"衙門裡的警察踩著狀紙上的血手印,靴底黏著的牡蠣殼將"喬守業"三個字刮得支離破碎。老李突然暴起,從魚簍底部抽出備用的血狀——那是用黃花魚血摻朱砂寫的,藏在醃海帶的鹽罐裡。鹽粒嵌進掌心的舊傷,疼得他想起二十年前被鯊魚撕咬的滋味。
老李被強行帶到喬家。
喬守業把玩著鎏金水煙壺,煙鍋裡燃的竟是老李被撕碎的狀紙灰燼。"給老李頭備個"龍涎香浴"。"他彈了彈翡翠煙嘴,漁西立即抬出裝滿腐臭魚腸的木桶——這是他們發明的陰毒刑罰,將人埋進發酵的魚內臟中,讓蛆蟲與腐敗汁液蝕骨鑽心。
類似慘劇,數不勝數。
現在,江河來了,他來是為了向喬家“借槍”。
喬霸天的手下用的都是漢陽造,他們每天都會在下午漁民們回來的時候出現在碼頭,監督漁民們的交易抽成或幫助喬家低價收漁。
江河扮成了一個買魚的。
看到有客戶到來,立刻有兩個喬家的狗腿子盯上,高個子抬抬手裡的槍:“買魚的,知道咱們這裡的規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