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粘稠地潑灑在冰冷的江灘上。陳老四像一頭貼著陰影潛行的老獾,悄無聲息地摸近了王疤臉那座孤零零的板房。昏黃的油燈光暈,透過板房的縫隙,在潮濕的地麵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光暈的中心,映著王疤臉那雙粗糲的手。他正心滿意足地把玩著一個新得的物件——一個沉甸甸、雕工繁複的鏨花銀煙盒。盒蓋中央,“福壽雙全”四個字在油燈下閃著冷冽的光。王疤臉咧開嘴,露出焦黃的牙齒,將一枚枚還帶著纖夫血汗味兒的銀元,一枚,又一枚,叮叮當當地塞進煙盒特製的夾層裡。那清脆的撞擊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那是整整二十七條漢子,在瞿塘峽鬼門關般的激流裡,幾乎磨爛了腳趾、榨乾了骨髓才換來的血汗錢!本該是他們賴以糊口、買雙新草鞋、給病弱家人抓副藥的救命錢!
“狗日的!吞了兄弟們的買命錢,就為了買個裝門麵的破盒子!咱連雙囫圇草鞋都穿不起!”壓抑到極致的低吼,如同受傷野獸的嗚咽,從陳老四身後的暗影裡炸響!是石頭!這個年輕氣盛的後生,雙眼赤紅,手裡死死攥著一截生鏽崩裂的纖繩鐵扣,像一頭發狂的小牛犢,猛地掙脫了陳老四阻攔的手,狠狠撞向了那扇薄薄的板房門!
“哐當!”
門扉洞開!
虧心事做多了,夜半的風吹草動都像是“鬼”在撓門索命。王疤臉這種人,枕邊永遠擱著那杆磨得鋥亮、散發著死亡氣息的老火銃。他睡覺都睜著一隻眼,閉著一隻眼,活像隻驚弓之鳥。
這突如其來的巨響,瞬間點燃了他骨子裡的凶戾和恐懼!黑暗中,他幾乎是憑著本能,抄起火銃,對著門口那片被油燈勾勒出的模糊人影,狠狠扣動了扳機!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如同地獄的咆哮,瞬間撕裂了夤夜江灘的死寂!火銃口噴出的灼熱鐵砂和刺目的火光,如同來自地獄的怒焰,瞬間吞噬了那個衝進來的身影——是石頭!
“啊——!”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劃破夜空!石頭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猛地向後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冰冷堅硬的鵝卵石灘上!他雙手死死捂住半邊臉,指縫間,鮮血混合著破碎的皮肉、骨渣,還有半隻被打飛的耳朵,噴濺在濕漉漉的石頭上。濃烈刺鼻的血腥味和嗆人的硝煙味,如同粘稠的毒霧,迅速彌漫開來,籠罩了整個江灘。
“反了天了!哪個狗膽包天的雜種想摸老子的窩?!”王疤臉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鬣狗,赤著腳,隻穿一條單褲,咆哮著從板房裡跳了出來。黑洞洞的銃口在黑暗中瘋狂地左右擺動,如同毒蛇的信子,逼視著被這聲巨響驚醒、衣衫不整、驚恐萬狀從窩棚裡鑽出來的纖夫們。他那張布滿刀疤的臉,在火銃口殘餘火光的映照下,扭曲變形,宛如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都給老子跪下!跪在灘頭!快!誰不跪,下一個就是他!”
四條王疤臉豢養的、如同人形凶獸般的打手,立刻提著小孩手臂粗的沉重棗木棍,像餓狼撲進了毫無反抗之力的羊群。棍影翻飛,帶起沉悶的呼嘯!
“噗!噗!哢嚓!呃啊……”
沉悶的擊打聲、骨頭碎裂的脆響、纖夫們壓抑到極致的痛呼和絕望的悶哼,瞬間交織在一起,在這空曠冰冷的江灘上奏響了一曲殘酷的死亡交響樂。棍棒無情地砸在佝僂的脊背、瘦削的肩胛、低垂的頭顱上。有人被砸得蜷縮成一團,像煮熟的蝦米;有人被直接打撲倒在水窪裡,嗆咳著血沫;殷紅的鮮血從破裂的嘴角、鼻孔,甚至耳道中汩汩湧出,滴落在冰冷的鵝卵石上。
仿佛連老天爺都看不過眼,瓢潑的暴雨毫無征兆地傾盆而下!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抽打在纖夫們身上,衝刷著灘頭。殷紅的血水蜿蜒流淌,如同一條條猩紅的小蛇,在雨水的裹挾下,迅速彙入渾濁洶湧的江水中,暈開一片片刺目而絕望的猩紅。
而石頭的屍體,被冰冷的鐵鏈緊緊捆縛在一塊猙獰嶙峋的礁石上。頭顱無力地垂著,任由冰冷的雨水衝刷著那半邊血肉模糊、白骨森然的恐怖傷口。他成了王疤臉凶殘暴戾最直觀、最血腥的警示牌——看,這就是不聽話、敢反抗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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