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木義裹在紗布裡的身子,忍不住地哆嗦了一下。那個襲擊者的影子,唰地一下就在他眼前晃開了:快得跟鬼似的黑影,頂在他太陽穴上那冰涼梆硬、要命的鐵疙瘩……還有那雙眼睛!那雙在烏漆嘛黑和暴怒裡,還死死盯著他、冷得讓他骨頭縫都冒寒氣、又他媽該死的熟悉的眼睛!
“蒙……蒙著臉……”皮木義嗓子眼兒像破風箱,聲音又啞又抖,全是怕,“就……就露了雙眼睛……賊……賊冷……”
他幾乎是不過腦子就把最要命的事兒給瞞下了。那眼神裡的冷,他化成灰都認得!是周江河!是那個他恨得牙癢癢又怕得要死的活閻王!妹妹連人帶娃突然沒影了,更讓他心裡門兒清——除了周江河,誰有這本事、這由頭,在同一天裡既把他撂倒,又能把皮若韻娘倆悄沒聲兒地弄走?還做得這麼乾淨利索!
一股子冰碴子似的寒氣,從腳底板“噌”地竄上來,瞬間把他全身的血都凍僵了。他想起那一聲脆響,簡直就像給他敲的喪鐘!
冰城火車站,人擠人,汗味兒、煤煙味兒,還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惶惶勁兒混在一塊兒。大圓頂子底下,人潮像開了鍋的渾水。一男兩女,帶著個還在繈褓裡呼呼睡的小娃娃,杵在人群裡格外打眼。
那年輕小夥子,看著也就十七八,身板不算多壯實,可眉眼間那股子沉靜和警惕勁兒,不像個毛頭小子。他嘴唇抿成一條線,眼睛警惕的掃著四周,手裡提溜著個沉甸甸的藤條箱子,一步不落地跟著前頭那個臉色蒼白、卻異常鎮定的女人——正是皮若韻。她懷裡緊緊抱著孩子,旁邊跟著個滿臉緊張、眼睛還紅腫著的中年婦人,秋嫂。
仨人跟著人流往前挪,快到檢票口了。一個穿著偽滿黑狗皮警察製服)、帽子歪戴、叼著根快燒到嘴的煙卷的警察,斜楞著眼打量他們,尤其盯著皮若韻那身一看就不便宜的衣服和秋嫂手裡提溜著、看著就不輕快的包袱。
“票!”警察懶洋洋地伸出手,接過皮若韻遞過來的車票,草草瞟了眼,卻沒立刻放行。他那雙三角眼一翻,在皮若韻沒啥血色的臉上和秋嫂的包袱上滴溜溜轉了兩圈,嘴角一咧,露出耗子盯上米缸似的賊光。
“這包袱……壓手了吧?”他故意拉著長調,手指頭在包袱皮上敲得梆梆響,“還有這小崽子……待會兒哭鬨起來,驚了皇軍的差事,你擔待得起?得查查!”說著話,他那爪子就要往包袱裡伸,眼珠子更是不老實地在皮若韻身上亂瞟。
皮若韻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把孩子往懷裡緊了緊,退後半步。秋嫂嚇得臉更白了,死死抱住包袱:“長……長官,不……不壓手,都是些換洗的舊衣裳……”
“少他媽廢話!老子說超了就是超了!”警察不耐煩地吼,唾沫星子差點噴秋嫂一臉,“要麼乖乖交錢,要麼開包!誰知道你們夾沒夾帶私貨?現在反日分子可……”
“啪——!!!”
一聲脆響,跟炸了個炮仗似的,愣是把車站的嘈雜都給蓋了下去!
那警察後麵的話全被這一巴掌扇回了肚子裡。他整個人被這突如其來、力道十足的一下抽得原地轉了半個圈,帽子飛了,煙頭掉地上火星子亂蹦。半邊臉眼瞅著就腫起五道紅杠子,嘴角滲出血絲,耳朵裡嗡嗡的,眼前直冒金星。
周圍瞬間安靜了!連旁邊吵吵嚷嚷的人都閉了嘴。無數道目光“唰”地一下全釘了過來。
動手的,正是那個一直悶不吭聲、看著挺溫順跟在後麵的小夥子——小伍子!這會兒他像頭炸了毛的小狼崽,眼神冷得能凍死人,死死盯著那被打懵的警察。他動作快得嚇人,沒等對方緩過神,另一隻手已經從懷裡掏出個深藍色、燙著金燦燦徽章的硬殼證件,帶著股狠勁兒,“啪嘰”一聲,直接拍在了對方那剛挨了巴掌、正火燒火燎的腫臉上!
證件硬邦邦的角兒,正好硌在警察顴骨上,疼得他“嗷嘮”一嗓子。
“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瞧瞧!”小伍子的聲音不高,卻像塊鐵疙瘩砸在地上,又硬又沉,“冰城警察廳工作證!妨礙公務,敲詐勒索,你是想去憲兵隊喝一壺?”
那警察被證件拍得眼冒金花,好不容易看清上麵那明晃晃的警徽和“冰城警察廳”幾個大字,還有底下那個鮮紅刺眼的、代表特權的戳子,魂兒都嚇飛了!警察廳特勤處!那幫爺可是直接伺候日本人的煞星!彆說他這麼個小站警,就是他們頭兒見了也得裝孫子!敲詐勒索?這罪名坐實了,他下半輩子就得在號子裡過了!
剛才那點橫勁兒瞬間泄了個乾淨,隻剩下篩糠似的怕和諂媚。他也顧不上腫得老高的臉和掉地上的帽子了,腰彎得快貼到地,聲音抖得不成調:“哎……哎喲喂!小……小的該死!有眼無珠!冒犯了您老!您大人大量!高抬貴手!小的這就給您放行!放行!”他手忙腳亂地抓起帽子,胡亂往腦袋上一扣,連滾帶爬地讓開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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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伍子冷冷地哼了一聲,收回證件,眼皮都懶得再撩他一下,低聲對皮若韻說:“韻姐,快走。”
皮若韻深吸一口氣,抱緊孩子,在周圍一片驚愕、好奇、甚至帶點敬畏的目光裡,挺直了腰杆,快步穿過檢票口。秋嫂也趕緊跟上,心有餘悸地回頭瞅了眼那個還在點頭哈腰的警察。小伍子提著箱子,像道影子,護在她們身後,銳利的眼神警惕地掃著四周,防著任何風吹草動。
車廂裡,找到座位安頓下來。
皮若韻輕聲問:“他呢?”
小伍子把行李塞到自己腳底下:“姐,你們先跟著我找個地方落腳……哥都安排妥了。等忙過這陣子,他就來接咱們,一起回雲省。”
山海關附近,小伍子姐姐、姐夫家。家裡的破房子拾掇過了,可日子還是緊巴巴的。
姐夫的老娘一見小伍子,親熱得不行:“哎呀,伍子!咋就你自個兒?你哥呢?這兩位是……”
“大娘,這是皮姐……得在咱家打擾些日子,我哥過些天就來接。”小伍子邊說邊掏出一卷錢,“給您添麻煩了,一下子多好幾張嘴,這錢您拿著,該吃吃該喝喝,彆省著。”
老太太看著小伍子手裡那卷厚實的鈔票,有點不好意思:“咳!瞧你說的!我這把老骨頭的命都是你們哥倆撿回來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小伍子不由分說把錢塞她手裡:“大娘您就拿著……”
又給皮若韻介紹:“這是我親姐香草,這是我外甥……”
在皮若韻看來,這家人雖然窮,可那股子熱乎勁兒,讓人心裡踏實。
何況,那個男人說了,會來接她們的……
三大一小四個人,就在這小屯子裡暫時安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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