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新實業……收破爛的?”幾個學生甚至毫不掩飾地撇了撇嘴,準備隨時開溜。
孟遠像是沒聽見,隻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卻銳利地掃過全場。
“沒錯,外麵人都說,我是個收破爛的頭兒。”
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角落,帶著一股子泥土裡刨食的生猛勁兒,
“但我們收的,是彆人當垃圾扔掉的金疙瘩!我們乾的,是點石成金的活兒!”
他沒念稿子,就像在嘮家常。
“十年前,我蹬著三輪車,在廢品站裡扒拉……”
他講起自己的故事,沒有修飾,全是汗水和泥濘,
“……差點被一堆塌下來的廢鐵埋了,也被人指著鼻子罵過‘撿破爛的滾遠點’……”
學生們安靜下來,原本渙散的目光,開始聚焦。
“……但我不信邪!硬是從那堆破銅爛鐵裡,搗鼓出了名堂!”
孟遠猛地一拍桌子,不是嚇唬人,而是帶著一股壓不住的興奮,
“現在,我玩的是高科技!彆人煉一噸銅的成本,我能煉一點二噸!彆人搞不定的工業廢料,我能變廢為寶!”
他的眼睛亮得嚇人,像有火焰在跳動。
“我這兒,平台夠大,技術夠硬!缺的,就是你們!”
他手指點向台下,“有腦子,有膽子,不甘心一輩子按部就班的,來!”
“三年!乾得好,你就是部門主管!”
“五年!能力夠,高管的位置給你留著!”
幾個原本低著頭、家境普通、眼神裡憋著一股勁兒的年輕人,猛地抬起了頭,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他們看到了孟遠眼裡的篤定,那不是畫餅,而是一種“跟我乾,絕對有肉吃”的強大自信。
“收破爛的怎麼了?英雄不問出處!”一個男生低聲嘟囔,拳頭卻悄悄攥緊了。
幾天後,孟遠的辦公室桌上,靜靜躺著五六份沉甸甸的就業協議。
化工、材料、機械、自動化、企業管理……
一個個年輕的名字後麵,是一個個選擇相信“收破爛”也能創造奇跡的心。
當這群臉上還帶著青澀,眼裡充滿好奇和一絲忐忑的大學生,第一次列隊站在孟遠麵前時,他咧嘴笑了。
一股混雜著機油、汗水和泥土味的“土作坊”裡,終於要注入第一股帶著墨水香的“科班”活水了!
他仿佛已經聽見,那即將拔地而起的新廠房裡,機器開始低吼,圖紙正一寸寸變為現實。
新廠房的鋼筋骨架,像一頭沉睡的巨獸,在夏日的陽光下,一天天顯露崢嶸。
與之同時抵達的,是一批批嶄新鋥亮、泛著金屬冷光的“大家夥”。
控製櫃上,密密麻麻的指示燈閃爍著,液晶屏幕上跳動著複雜的曲線和外文字符,發出細微的“嘀嘀”聲。
這場景,讓跟了孟遠多年的老夥計們,心裡直打退堂鼓。
破碎車間。
張師傅,那個平時嗓門洪亮、一拳能砸彎鋼板的壯漢,此刻卻像個小學生,圍著一台全新的智能破碎機,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粗糙的手指,指著那複雜的觸控屏,聲音都小了八度:
“孟總……這玩意兒……真高級嘿!上麵這鈕兒,比拖拉機開關都多……俺、俺眼神兒不好,怕一指頭下去,給按壞了……”
旁邊電解銅車間的李師傅,也搓著沾滿油汙的手,湊了過來,臉上是同樣的不安:
“是啊孟總,以前那電解槽,就倆大閘刀,紅的綠的,閉著眼都不會拉錯。現在這個……又是電腦又是屏的,還會自己‘說話’提示音)……俺這老胳膊老腿,學新東西慢,可彆拖了廠子後腿……”
就連一向自詡“萬事通”的馬小軍,麵對一台需要輸入代碼才能調整參數的分選設備,也罕見地抓耳撓腮,嘴裡嘀嘀咕咕:
“這串洋碼子,啥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