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豐饒縣一個最偏遠的山坳裡。
孟遠正跟在一位名叫“四爺”的老農身後。四爺是全縣公認最會種地的莊稼把式,七十多歲,腰已彎背已駝,但一雙眼睛比儀器還準。
孟遠穿著同樣的解放鞋,褲腿沾滿泥點,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看,默默地學。
四爺抓起一把土,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又用牙咬了咬,然後吐掉。
“土裡腥味重,粘牙。前幾天的雨水太大了,莊稼苗的根要爛。明天得把溝再挖深一寸。”
他指著天邊一抹幾乎看不見的雲彩。
“雲腳散了,帶毛邊,今晚肯定沒霜。”
他又指著玉米杆上,一隻正在蛻皮的知了。
“金蟬脫殼,快要入伏了,高粱要追肥了。”
看天,看地,看蟲,看草。
四爺口中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行最精妙、最樸素的“代碼”,精準地描述著這片土地的“底層運行邏輯”。
孟遠第一次意識到,這片土地本身,就是一個運行了千百年、最複雜的分布式係統。每一個老農,都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超級節點”。
而劉承恩的“畝萬斤集團”,就是用一套粗暴中心化的“指令集”,強行屏蔽了這些“超級節點”,讓他們變成了隻會執行指令的“僵屍節點”。
傍晚,在地頭抽旱煙時,四爺第一次主動跟孟遠搭話。
“那些穿得油光水滑的乾部,還有劉承恩,他們來地裡,腳上都套著塑料袋,嫌臟。他們不看地,隻看人。”
“你,”
他眯著眼,打量著這個跟了他一天的年輕人,
“在看地。”
孟遠遞過去一支煙,幫他點上,笑了笑:“地不會騙人。”
“是啊。”四爺深深吸了一口,
“但種地的人,會寒心。”
他看著遠處畝萬斤那幾棟亮燈的小樓,眼神複雜,
“劉承恩確實是讓我們省心了,但也讓我們……徹底沒了指望。”
孟遠沒有接話,隻是看著遠處那片被暮色籠罩的土地,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那個真正能顛覆一切的核心。
不是去創造一個新係統。
而是去“喚醒”這個沉睡、被壓製的古老係統。
讓每一個被異化的“僵屍節點”,重新變回“超級節點”。
讓土地,重新開始說話。
一周後,村委會辦公室。
滿身泥點的工程師們圍在一起,他們麵前不再是冰冷的服務器,而是一堆散亂的零件:無人機螺旋槳、微型攝像頭、3d打印的塑料外殼,和幾部從縣城淘來的碎屏安卓手機。
“這就是老板閉關七天,搞出來的新方案?”
馬克捏起一個巴掌大的、結構簡陋的四軸飛行器,滿臉難以置信,
“我們花幾千萬美金開發的重型農業無人機能乾翻一個排,你現在告訴我,要用這種已經淘汰的小玩具?”
“這不是玩具。”
陳立立馬反駁,他被孟遠關了七天禁閉,麵前隻有一塊白板和無數關於“群體智能”與“邊緣計算”的論文。
此刻,他像一個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的武學宗師。
他走到白板前,上麵畫滿了孟遠親手繪製的、潦草卻直指核心的架構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