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也以為,技術可以碾壓一切,資本可以征服一切。但劉承恩給我上了一課,這片土地,也給我上了另一課。”
他緩緩轉身,直視著已經愣住的孫縣長和省裡的領導。
“屠龍的勇士,不應該變成新的惡龍。如果我今天接受了你們的投資,成立了合資公司,用不了三年,我的公司就會成為第二個畝萬斤集團。”
“到那時,我們和農民的關係,會從賦能者,變成服務商,最後不可避免地變成新的剝削者。”
“所以,我不要你們一分錢,也不要你們任何股份。”
“我隻要你們,以政府的公信力,給我辦好兩件事。”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當好服務員。維護好合作社的公平,確保所有規則公開透明,讓每一個農民的權益,都神聖不可侵犯!”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聲音嚴厲起來。
“第二,當好守夜人。用你們手裡的權力,保護好這片土地!我不想看到,今天我們趕走了劉承恩,明天又來了李承恩、王承恩,把手再次伸進農民的口袋裡!”
“這兩點,你們,能做到嗎?”
擲地有聲的質問,猶如驚雷貫耳。
在場的所有官員,臉上都感覺火辣辣的疼。
他們精心準備了一場商業盛宴,準備用金錢和權力來“招安”這位技術天才,卻沒想到,對方反手給了他們一堂關於“初心”和“使命”的靈魂拷問。
孫縣長緩緩站起身,他看著孟遠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睛,再次深深鞠躬。
這一次,無關身份,無關利益。
這是一個地方官,對一位真正的理想主義者,發自肺腑的敬意。
三天後,一輛普通的商務車,在晨曦中悄然駛離了豐饒縣。
沒有歡送儀式,沒有長槍短炮。
但在車子經過的田埂邊、村口,卻自發地站滿了沉默的農民。他們沒有口號,沒有橫幅,隻是在車子經過時,默默地脫下頭上的草帽,彎下腰。
這是這片土地上,最質樸,也最崇高的敬意。
人群的最前方,是頭發花白的老農四爺。
他渾濁的老眼裡閃著淚光,注視著車子消失在遠方。在他身旁,一塊剛剛立起的石碑,在朝陽下熠熠生輝。
石碑上,沒有孟遠的名字。
隻有四個力透石背的大字:
德不欺人。
普羅米修斯基金會,亞洲區總部。
江城之巔,三百六十度環形辦公室。
窗外,是比神行係統上線前更盛十倍的城市燈火,好像星河墜入人間。
室內,空氣淨化係統吐出的鬆木香,與幾百公裡外豐饒縣的泥土味,仿佛隔著兩個世界。
但此刻辦公室裡的氣氛,比豐饒縣最冷的雨夜,還要凍人。
“砰!”
一份打印得像磚頭一樣厚的財務報告,被狠狠砸在會議長桌上。
馬克,這個曾經視孟遠為神明、從矽穀來此的合夥人,此刻雙眼布滿血絲,死死地盯著主位上那個沉默的身影。
“一千二百億。”
“美金!”
他加重了最後兩個字,唾沫星子都飛了出來。
“國際三家投行資本聯合給出的最低估值!隻要你點個頭,明天!就是明天!普羅米修斯就能成為全世界農業科技唯一的巨頭,市值翻十倍!”